又是一份报纸,让周林紧张起来。
“二弟,安庆家中发大水,哥特来寻弟讨回57块大洋济生。哥暂住四川路教堂内,速来见我。”
全篇启事,表面看没有什么问题。
但巧就巧在没有问题上,因为这中间的意思,周林一看就明白。
庆大出现在一个句子里,就说明这是戴笠的人来了。
所写的四川路教堂内,不是在教堂接头,而是在教堂外,四川路13号见面。
讨回的意思就是双减数。双数为22,44,66,57小于66,只能是22,44两个数。57减22等于35号,57减44为13号。
35数还可以双减,减后也是13号。
周林记得,13号是一个书画店,里面有不少的名人字画。
周林曾经去那里给山田买了一幅清初画家的放牛画。
57减去24小时等于33,33还可以再减,再减24小时为9。
今明天上午9点,四川路13号。
这就是这个启事所要表达的意思。
周林看了看时间,8点30分,时间刚好可用。
以出去吃早点的名义,周林开车来到了四川路的“字画堂”。
一路上,周林十分注意身后是否有尾巴。
确认没有后,他便将车子停在“字画堂”的门边。
“老板,有没有唐伯虎的丑女图?”周林的人还没进门,嗓音就传得左右都能听见。
店中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男人正在打扫,没有理睬周林。
“问你呢?怎么不回答?”周林发火的声音。
“公子,我只听说唐伯虎会画仕女图,那仕女都是美女,没有听说过唐伯虎画过丑女图。”
“对对!就是那仕女图!但那画上的女的太瘦了,没肉感,当然就是丑女了。”周林有理有据道。
左右的男人听到后都笑了,可左右的女人却挺起了胸脯:怎么样,象老娘这样丰满的才算美女吧。
其实,两人的对话,已经完成了接头暗语。
周林拿过桌上笔,写下了“苏州河公园渔女像十五点”的字。
掌柜的看过后,拿出火柴点烟,同时也将纸条烧掉。
周林很气愤地走出来,临走时还踢了一下店门。
“连唐伯虎的胖妞画都没有,还敢叫什么“字画堂”,不如改卖小笼包得了。”
说完,周林驾车离开了四川路。
九点多,周林坐在了三角形处,李强背靠背。
“戴的人已经来了!下午三点,约好在苏州河公园见面。”周林轻声说。
“千万小心!晚上在我那儿再聊。”李强说完,便离开了“黑咖啡馆”。
周林却没有动,依然喝咖啡看报纸。
十点半钟,周林才回到了码头,回到了办公室。
停车的时候,周林看到了光头四处发烟发糖。
他进办公室,光头也进了办公室,放了一小包在桌上。
“什么东西?”周林打开小包,里面是五十块大洋。
周林指着大洋:“借的吧?给我拿回去!跟了我一年多,还不知道我的脾气,什么时候我吸手下兄弟的血了?”
光头:“我请不起你吃饭,所以就给点钱请你喝咖啡。”
周林:“我如果收你的钱了,就把你当成了外人,你还要我收这几十块大洋吗?”
光头一听,急忙将大洋收起,转手拿出一条烟,一包糖,怯怯地递到桌子上。
周林笑了:“这是你升官的喜烟喜糖,我收了!高兴高兴!”
“如果没有处长,我现在还在侦缉处当一个每月拿五个大洋的小喽啰。哪能想副科长的美差。”光头感激道。
周林拿出一颗糖,放入口中:“虽说是副科长,但三科的事,全都归你管。我只是挂个名,没有多少时间去操那个心。”
光头站直:“三科不管什么事,我都向你汇报,你批准了,我才去办。”
“嗯!你继续去发喜糖吧!将王虎给我叫来。”
光头答应了声,跑了出去。
很快,王虎走了进来,闷着不吭声坐在沙发上。
“吃了光头的喜糖了?”周林问道。
“没吃!看他那得意的样子,我就不想吃那糖。”
周林笑着骂道:“你就是个木头,做假都不会。想当官不?”
王虎细声道:“想!光头现在的薪水比我多六倍。”
“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光头那官运吗?告诉你吧,就是你这象针缝住似的嘴巴。不会奉承人,不会讨好人,不会说假话,这三不会,就将你拦在了官场外。”周林一一跟他指出。
王虎笑呵呵的说:“算了,我就不当官了,只要队长你不嫌我,我就一辈子跟在你身后听差就行。”
“屁话!我当组长,你跟我,我当队长,你跟我没问题,我当科长,你跟着我还有事干。如果我当处长了,你一个大头兵跟着我能干什么?所以你要学会改变自己,学会当官。知道吗?”周林的手指头差一点就点到了王虎的脑袋上。
王虎不傻,周林说的话,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也想过如果周林当处长了,他还真的不能给周林办事了。因为那些办事的人都是科长级的才有机会。
周林骂他,让他感到亲切,起码队长的心里还有王虎的位置。
骂完了后,周林拿出了烟,王虎想了想,学着光头过去的样子,给周林点燃了烟。
周林满意的说道:“嗯!能教!要学会变通。不要看我在你们面前人五人六的,在机关长面前,我也是不敢抬头的份。快点学!”
“是!”王虎一想,奉承人也不是很难的。
“一科现在的事,你多负责点。关键是盯紧点,防止出问题。你就调到白班,接光头原来的事。但夜班,你也要安排人帮你盯着,随时向你汇报情况。”
“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王虎的声音传出了老远。
下午三点钟,周林来到了苏州河公园。
他装作闲情逸致的样子慢慢地欣赏着风景,很快便到了渔女像前,靠着渔女像坐了下来。
而在渔女像的侧边,也坐着一个人,因为他的位置背靠渔女像,面朝大海,所以岸上的人很难发现他。
“我叫杨坤,杨树的杨,乾坤的坤。”杨坤先开口:“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上线,由我向你传达上头的指令。”
“你那个书画店不好!在明珠,都知道我周林不喜欢中国的字画,我去你那里多了,别人会怀疑的。”周林不客气的说。
“如果你喜欢女人,我总不可能去开个妓院吧。”杨坤说。
“我喜欢早上喝咖啡,下午和晚上喝茶,特别是铁观音茶。”周林没有理会对方的不高兴。
“我知道!我会去开个茶社,日本茶道。”杨坤马上决定。
“如果是日本茶道,手艺好的话,我会介绍一些日本军官来品尝。关键是茶艺要高于市场上的茶社。”周林诱惑道。
一听介绍日本军官,杨坤的眼亮了,这可是获取情报的好地方。
周林马上泼了一盆冷水:“千万不要在茶社内安装窃听装置,日本人会留意你这个新店的,而且我认识的日本军官,很多都有情报技能,你骗不过他们。”
“知道,茶社弄好后,我会通知你。怎么通知你?”
周林想了想说:“济南路23号前的公共厕所,是个人流量很大的地方。我每天上午去‘黑咖啡馆’,必然经过那地方。如果有情报传递,就在厕所外的电线杆子上画一个乌龟。见到乌龟,我会进去第三个坑取情报。如果是通知见面,就画一个长辫子女人,我就会去书画店。还有事吗?”
杨坤看了看四周:“老头子亲派了一个人来见你,这人现在在外滩17号的小院内。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怎么还要见面?怎么这么麻烦,怎么……”
周林的第三个怎么还没说下去,发觉杨坤已经走了。
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走的!是个高手!
周林又坐在渔女像前抽了一根烟,才离开。
走前,他看了看渔女像,发现只有一条路通渔女像,可杨坤怎么离开的?不了解对手的根底,周林很不放心。
虽说杨坤现在是自己的接头人,但在周林的心中,他始终将他当作了自己的敌人。
离开苏州河公园,周林去了黄石路,在死信箱内留下了密信:“表叔来了。已见面,安排好了表叔。但表叔的表叔也来了,等我上门拜访。详情后述。”
整个下午,周林都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老头子派人来干嘛?
本来有杨坤,所有的事都不需要周林出现,可怎么还派另外的人来,而且是与自己直接见面。
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周林就这样度过了一下午。
晚上七点,周林如约来到了外滩17号的小院。
路上,他给自己化装了一下,粗看是认不出他的。
周林进院子后,没有耽误,直接进了屋。
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周林便说出暗号:“表叔让我来拜访一位长辈。”
“你长辈姓毛吗?”背着的人问道。
“不是,他的姓三天两变的。我也不知他现在姓什么?”
暗号对上了,背着的人终于转过身来:“我姓陈,曾经是你爷爷的茶友。”
周林糊涂了:“暗号里没有这段啊?”
“哈哈!我是陈**,”那人笑着说。
周林头皮一紧:“你是陈部长?你怎么跑来这里?日本人和汉奸特务都有你的画像。”
“你不是也没认出我吗?”陈部长坐下:“我说的话是真的,我是你爷爷的茶友。”
周林不相信:“你怎么认识我爷爷一个乡下老人?”
“十年前,委员长让我安排照顾一个老人,老人叫毛大栓,溪口后坡的。我遵照委员长的命令,花钱请人照顾老人的生活。直到去年老人去世。”陈部长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你爷爷七十年生日那天留下的照片,委员长让我送给你!”
看着照片上的老人眉头上的愁云,周林的眼泪流了下来,爷爷一直都在盼着父亲回归。
“谢谢!谢谢你照顾我爷爷!”周林站起身,给陈部长行了个中式礼。
陈部长叹息道:“唉!如果老人家能多撑几年就好了,那就能等到你父亲。别伤心了,我们现在说正事。”
“是!”周林收起照片坐好。
“你们查收了一批烟土,并且将烟土卖给了tái • wān人。”
周林想不到是这事:“是,山田说日军需要很多钱,所以让我将烟土卖给了tái • wān人。”
“那批烟土是我们的。”陈部长说道。
周林站起身:“政府不是……”
陈部长让周林坐下:“战争爆发,政府开支激增,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赤字,为了给抗战增加实力,就需要大批的金钱。所以我们才联系了tái • wān方面,向他们输出烟土。并规定他们,这些烟土不能在大陆销售,只能卖到海外。”
“烟土是四川的原产吗?”周林知道四川军阀曾组织生产鸦片。
“其实,这些烟土也是那些人贡献出来的,他们也积极投入抗战之中,川军也是好样的。”
“就这点烟土值多少钱?六十条小黄鱼。”周林不以为然。
“这是我们拿出来试水的。”陈部长轻轻的说。
周林身子一震:“那就是还有很多。数量少,我还能骗过去,但数量一大,就引人注意了,日本人不好糊弄。”
“所以委员长让我亲自过来同你谈,他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让这些烟土给他变回上千万美元,他要拿这些钱去购买美国的军火。”陈部长表面没有逼周林,但实际在逼。
突然,周林想到了一个主意:“我有一个想法。”
陈部长:“说说看,也许你能想出个金点子。”
“找一个四川小军阀来明珠找我,这人必须没有政府的背景,就是一个封闭的小军阀。我再将他的事情告诉山田,征得山田同意,让tái • wān人将这批货转卖去海外。”
“山田会同意做?”陈部长不相信。
“日军现在正在搞一个计划,需要很多钱!不然的话,上批山田怎么会放行?”
“知道是什么计划吗?”陈部长兴趣问。
“我一个经查科科长能知道这些?估计中国人都没有人知道。我猜计划肯定是关于中国的,很可能是对付你们的。”
“你是说,日本人正在进行一个针对我们的计划?”
“bā • jiǔ不离十!因为山田缺钱啊。如果是日本总部统筹的计划,东京会拨款的,还会需要这样弄钱?”
“那就说明了是驻中国的日军自己策划的计划,而驻中国的日军的计划,肯定是有关中国战局的。很有可能就是针对武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