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停到了常府街陈公馆的院子里,一个穿着便装的警卫拉开车门,方不为和陈祖燕下了车。
为了保密,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多余的人手都没有带。
来之前,陈祖燕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方不为跟着他。
比起其他几位,陈祖燕更细心,思维更慎密,方不为相信,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友之呢?”陈祖燕进将手里的大衣交给了夫人。
“还没回来!”孙夫人回了一句。
这是方不为第一次来陈祖燕的家里,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夫人。
很清秀的一位女子,透着满满的书卷气。
“打电话让他回来!”陈祖燕指着方不为说道,“给他介绍一位朋友!”
“孙夫人好!”方不为笑着弯了弯腰。
孙夫人只是点头笑了笑。
丈夫的身份有些敏感,带到家里的客人,如果陈祖燕不提身份姓名,孙夫人也从不多问。
“坐吧!”到了书房,陈祖燕招呼着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一路上,陈祖燕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但一到家里,便恢复了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常态,只是这份养气功夫,就让方不为羡慕不已。
知道丈夫可能要和客人谈事情,孙夫人亲自端来了两杯荼,又清退了下人,自己也上了楼。
等没了外人,陈祖燕的眼神中才有了一丝厉色。
“我之前打算,是要他接替贺清南的……”陈祖燕压低了声音说道。
方不为一震,惊诧的看着陈祖燕。
来这里的路上,方不为也猜到日本人肯定有这样的计划,但他没想到,陈祖燕竟然也计划的这么早?
但让方不为更加震惊的,还在后面。
“我也和司令商量过,让你执掌特务处……当然,可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
方不为的手猛的一抖,几滴茶水被晃了出来。
怎么可能?
陈祖燕和谷振龙疯了?
看滚烫的茶水滴落在手背上,方不为犹自不觉,像是被吓傻了一样,陈祖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没想过?”
方不为也跟着叹了一声。
“从来没有!”
若想升官发财,自己有的是机会,何必要选这么一条最难走的路?
陈祖燕摇了摇头,又对方不为说道:“当我没说过……”
陈祖燕说的风轻云谈,但方不为的心里就像是刮过了十二级的台风一样,风浪滔天。
陈朋一事,让陈祖燕倍受打击,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会说假话。
但陈祖燕也应该能想到,绝对不会有这种可能。
因为谁也过不了委员长那一关。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噔。
这是要把自己推到台前的打算?
开什么玩笑?
方不为正在惊疑不定,门外传来了动静,一辆小车开进了院子,警卫称呼着“朋少爷……”
是陈朋回来了。
“这里太过显眼,也不安全……到了扬子大饭店,你见机行事……”
陈祖燕给方不为交待道。
方不为收了收心思,点了点头。
随着皮鞋踩到地板上的响声,进来了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确实是一表人才,神采飞扬,英姿勃发,长的有点像年轻时的汤镇业。
方不为率先站了起来。
看到方不为的第一眼,陈朋眼晴猛的一亮。
“方股长?”
陈朋认识自己也不算奇怪,毕竟之前和特工总部没少打交道。
“陈股长!”方不为握住了陈朋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叔父经常提到你,并以此激励我,我对你仰慕久矣,今日终于有幸得见……”陈朋爽朗地笑道。
方不为心里一惊。
他很想转过头去,看一看陈祖燕的脸色。
“陈股长过奖了!”方不为回道。
“不用互相吹捧了,日后有的是时间!”陈祖燕做势斥了一句,又说道,“今天主要是介绍你们认识,日后也好相互扶持,为国效力……”
“叔父早就说要介绍我们认识了,结果你一直外出公干,才拖到了今天……”
陈朋很是高兴,表情不似做伪。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原来陈朋说陈祖燕拿自己给他做榜样的那句话,真没做假。
由此可见,陈祖燕对自己的印像是真的好,很有可能还想让自己和陈朋来个双剑合璧。
……
两个陌生人,想要快速的增进友谊,最好的地方,当然是在酒桌上。
陈祖燕安排的很自然,陈朋一点都没有起疑。
偌大的一张桌子,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听闻方股长千杯不醉,兄弟不才,想要讨教一二!”陈朋指了指摆在自己面前的四瓶白酒,豪爽地笑道。
方不为嘴上谦虚着,心中却在冷笑。
陈朋接人待物的确不凡,更透着几分豪气,确实有几分陈奇美先生的遗风。
陈奇美先生能以一介书生的身份,在短短的几年坐上青帮的龙头之位,更能让青帮的一众元老支持革命,并慷慨解囊,自然有过人之处。
他生前的时候,蔡原培先生便称他是民国第一豪侠。
但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论心思慎密,陈朋还差的太远。
方不为确实千杯不醉,但知道的人没几个,至少谷振龙,陈祖燕等人是不知道的。
有人看到过方不为喝趴下了所有人却依旧清醒的,就只有他在上海与陈浩秋结拜那一次。
在场的除了陈浩秋和关景言,就只有上海站的几名队员。
陈朋是怎么知道的?
只可能是通过杨定安。
……
“友之兄,友之兄……”方不为喊了两声,陈朋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桌子上摆着四个空酒瓶,谁也没占谁便宜。
“应该醉了!”陈祖燕说道。
他借口明天还有要务,只是陪着喝了两三杯。
就算是在装醉,老子也能让你真醉。
方不为无声的冷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药剂,掰掉瓶头,捏着陈朋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什么东西?”陈祖燕眯着眼睛问道。
“乙醚!”
方不为怕陈祖燕不了解这是什么东西,又加了一句:“医生做手术时用的麻药……”
在邮轮上用了一次之后,方不为便时时都会带几支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