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游丝跳刀

李重楼的话,听的林傲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小屌丝,你敢骂我!”

说完,瞟了眼许烈。

接着道:“别以为有个大老粗跟班,我就动不了你。”

“今天不说出个了丑寅卯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秦州这块地上,想玩死你们这种人,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许烈闻言,眼中射出一缕寒芒。

他性情向来刚烈,不然哪来暴烈猛虎的称呼。

在拳台上更是向来搏命,在他眼里什么高低贵贱根本不存在。

只有能打的跟不能打的。

林傲这种态度,已经让他极其不爽,不是李重楼拦着,早就一拳上脸了。

“眼力不行还要耍横?既然你师父没教,那我就替他教教你!”

李重楼不动声色道:“我断真假没问题。”

“但做为学费,这块鸡心佩要是仿品,它便归我!”

“你……”林傲气结。

“你自诩圈内人,古玩行的规矩难道不懂?”李重楼从来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林傲想当众打他的脸,践踏他的尊严。

势必就要付出代价。

古玩圈的规矩,两人交易若是发现卖家的货有问题,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卖家是要给钱的。

这个钱,就是学费。

几天前朝秦牧阳要的学费,就是这个。

虽然林傲没卖东西,但他主动让李重楼说个明白,在圈内就等于请教。

学费是少不了的。

林傲虽然狂,但规矩却不敢破,一把扯下玉韘恨道:“好!”

“说出问题,这块玉韘归你。”

“说不出,我要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拜我为师。”

这块玉韘是他为了配汉服,三十万捡来的大漏。

以他的眼力,看不出半点毛病。

李重楼竟然说是以新摹古,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水平跟智商。

是可忍,恕不可忍。

李重楼眼皮轻动,嘴角上浮道:“玉韘本是古代射箭用具,始于商代,用来扣弦拉弓。”

“但到了战国时期,已经雕刻极精,浮雕螭、凤,慢慢失去实际用途,变成单纯的装饰品。”

“到了汉代,更是彻底演变为佩玉,称为鸡心佩。”

“你这块鸡心佩,无论是雕工还是仿古砣工都是一流,甚至连色沁都极其自然。”

“可却有个致命缺陷,便是刀法!”

听到这,林傲忍不住冷笑连连:“编,接着编。”

“这刀法完全是标准的汉匠手作,你不会是说这玉韘没有汉八刀,所以便是假的吧?”

“我看你是孤陋寡闻,怕是连听都没听过游丝跳刀!”

他以为李重楼要从色沁和玉质上来辨伪。

却没想到会指向雕刻刀法。

这是他唯一能够确定鸡心佩为汉玉的证据。

李重楼竟然说刀法有问题,简直笑掉人大牙。

看来今天在眼力上,他赢定了。

甚至都不需要师父摆宴,便能替秦州古玩圈,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

“区别于汉八刀所表现的典型汉代风格,是细阴线刀法。”李重楼不急不慢,接着说道:“汉代玉器的阴线有两种!”

“一是很流畅连贯的阴线,纤细而富有弹性,俗称十八描。”

“其中一种叫做游丝描,其细之线可比拟钟表与摆针联动的游丝,细且张力弹性十足,这是后世的叫法。”

“高质量的游丝描,绵里藏针,连绵不断。”

“至今没有任何朝代能够仿制,只有清中期宫廷名匠能仿出六分感觉,但依然不能乱真。”

“你说的游丝跳刀就是另一种技法,是细线在线条进行中出现了较为明显的接刀痕迹,称为游丝毛雕或游丝跳刀。”

“明人高濂在《燕闲清赏笺》中有说过,汉人琢磨,妙在双钩,碾法宛转流动,细入秋毫,更无疏密不匀,交接断续,俨若游丝白描,毫无滞迹。”

“其特点,像是刻划而不是砣轮加工出来。”

“新玉摹古摹不出游丝描,但却可以仿出游丝跳刀,足可以假乱真!”

“你这件鸡心佩,无论器型,甚至游丝跳刀工艺都仿的唯妙唯肖。”

“虽是新玉摹古,也不失为上佳之品。”

“只不过,从此以后它归我了。”

嘶……

一席话,听的跟班们,冷气倒吸。

个个双目圆瞪,难以置信。

林傲的脸色更是由青变白,再由白变黑。

自负的眼神渐渐变成了茫然和迷乱。

李重楼说的这些,不是浸淫了汉玉十几年的大家,根本无法领悟的东西。

难道……

他不是凭运气,而是真的行家?

不!

绝不可能。

古玩包罗万象,粗略便可分为陶瓷、玉石、纺织、金银、珠宝、玻璃、珐琅、漆木、青铜、书画、法贴、碑碣、墨迹、钱币、玺印、雕刻、建筑、家具、远古动植物标本化石、遗址遗迹等等。

除此之外,还要精通各种历史、人文。

一个人的精力永远是有限的,就算再厉害,也只能精研其中一样或多样。

李重楼这个年纪,就算是有神助,也不可能同时在陶瓷、漆木和玉器这三样都有极高的成就。

他在诈自己!

“放屁!”

林傲反应过来,眼中重新恢复自信:“这游丝跳刀,我用放大镜观察了许久,根本没有问题。”

“我看你怎么圆。”

李重楼今天拜师拜定了。

只不过他所谓的收徒,可不是真正圈内的传承,而是要把李重楼踩在脚底,肆意蹂躏。

不是够狂么,那就天天用规矩教他做人。

“放大镜?”

李重楼淡然笑道:“说你瞎都是轻的。”

“普通匠人放大镜当然看得出区别,但我说了这块鸡心佩,雕工造诣极高。”

“如果没看错,应该是传承自晚清宫廷一脉的大师。”

“几十年的刀功,纤毫毕现。”

“但是现代工艺无论多高超,一定是用电动金刚刀头旋转磨刻,跟以前的砣工手动天壤云泥之别,总会留下细微痕迹。”

“用高倍显微镜观察其线壁两面的崩碴,必能辨认。”

“医院正好有显微镜,敢不敢跟我一探究竟?”

李重楼浑身散发着自信。

他当然不是一眼就看出只能用微显镜才能看出的崩碴。

而是看出那块料子的气息不同。

所以才断定是新料摹古。

只是这种气息,是经验更是第六感,不足以为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