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韫泽那个着急啊,千方百计觑到机会找了岳峙两次。岳峙安慰说等机会在贾复恩面前敲敲边鼓,做通他的思想;并让庞韫泽搞好内部团结,防止有人背后打小报告。
明摆着官话套话,估计岳峙颇为忌惮贾复恩,八成帮不上忙了!
万分沮丧之后庞韫泽消沉了一段时间,除了实在躲不掉的会议基本不往厅里跑,刑警总队事务能推就推,能挡就挡,提前进入半退休状态。
但赵老、岳峙先后来电又让庞韫泽看到了光明!
赵老说“小庞是位好同志,我一直放在心上”;岳峙秘书说“控制住凤花花就是大功一桩,组织上决不会亏待功臣”。
两句话尤如两针兴奋剂,顿时让庞韫泽活力四射,脑子灵活起来了,手脚也放开了,全身仿佛使不完的劲。
宥发集团的案子是贾复恩亲自主抓,专案组主要负责的叫赵天戈,是贾复恩点名从基层抽调上来的,目前挂省厅副处职,这家伙肯定对贾复恩忠心耿耿要绕开走。
但贾复恩以副申长身份兼,事务之忙可想而知,全省比宥发集团份量重的大案要案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事必躬亲?
而且专案组成员基本是刑警总队业务骨干,单凭基层上来的赵天戈根本指挥不动,因此让刑警总队正委何昊昆兼专案组副组长。
何昊昆也是副厅干部,这样实际成为承上启下的专案组核心领导。
之所以看中何昊昆,主要在于他背景清白,是省厅副厅及以上领导干部当中少有的没被划入本土系的人,也非倚靠某位省领导的关照提携,而是靠着成功侦破部督办的重大命案崭露头角,继而走上仕途快车道。
贾复恩重用何昊昆,隐隐有制衡庞韫泽的意味。
然而贾复恩没料到的是,私底下何昊昆对庞韫泽言听计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何昊昆由副正委提拔正委的公示期间,他老婆受其竞争对手怂恿,发神经似的跑到省厅举报老公拿公款租房包养年轻漂亮的警花,收受贿赂,买高档皮包、香水、化妆品取悦警花,甚至爆料自己等于被打入冷宫,何昊昆一年到头难得在家睡几天。
省组织部、省纪委会同省厅纪检组联合进驻省刑警总队调查,这时候庞韫泽展示了领导的大将风度,以及被总队内部交口称赞的“护短”作风,大大咧咧说夫妻之间向来是床头打架床尾热,暴躁起来说点过头话、做点过头事在所难免,没必要大张旗鼓调查,我以刑警总队一把手的名义为昊昆同志担保,提拔绝无问题!
本来到厅处级层面对生活作风问题就睁只眼闭只眼,因为涉及到敏感的受贿字眼才应付一下,加之何昊昆平时人缘不错,抽了几位刑警谈话反应都不错,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公示期一过何昊昆如愿提拔为正委。
反之如果庞韫泽顺势踩一脚年轻漂亮的警花确有其事,长年不回家也是事实,何昊昆非但做不成正委,能否保住副正委位子都难说。
这也是庞韫泽高明的权术手腕。
有把柄在手的搭档,与道德毫无瑕疵的搭档相比,庞韫泽的选择不明而喻。
亲自踱到何昊昆办公室,正在汇报工作的警官们知老大光临必有要事,主动退了出去。
“跟省纪委那边衔接一下,马上派车把凤花花接回来接受审讯,唔,理由不用多说了吧?”
庞韫泽直截了当吩咐道。
何昊昆第一反应是拿起电话,然后想了想问道:“贾申长知道吗?安排赵天戈去办?”
他想弄清楚到底是贾复恩的要命,还是赵天戈的需求。
庞韫泽摇摇头,严肃地说:“你是专案组副组长,接手案子头号嫌疑人还瞻前顾后干嘛?抓紧时间,晚上我要亲自审讯!”
精明如庞韫泽已经悟出赵老和岳峙言外之意,即要回凤花花并非关押起来说完事,她身上肯定有两位大领导急欲掌握的、与凤麒麟无关的关键信息。
倘若把这个关键信息挖出来,如岳峙所说就是大功一桩,接下来自己晋升问题也就顺理成章了。
“好,我这就联系!”
何昊昆已经听懂了队长主动插手副申长兼过问的案子,还不想让专案组核心成员赵天戈知道,那个凤花花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联系省纪委凤麒麟专案组负责领导,对方很爽快地一口答应此时凤麒麟已被,凤花花的供词业已形成字材料和影像档案,接下来无非凤麒麟主动交待到什么程度的问题,定案定罪乃至批捕并移交检察机关提起公诉都无悬念。
换而言之,省刑警总队不主动要,顶多再关押两三天省纪委也会把凤花花移交过去。因为人是省刑警总队抓的,宥发集团涉及的案子性质也更严重,很多犯罪事实需要审理核实。
得知对方同意移交,庞韫泽立即派了三辆警车、七名信得过且嘴紧的警官前去带人。
何昊昆见抽的人无一是专案组成员,心里打了个突儿,但也不敢多问,径直办理相关手续,在最后一道“用印批准人”时略加踌躇,以征询的口吻问:
“要不要转给你批一下?”
庞韫泽摆摆手道:“以专案组名义,你直接签发!”
晚上七点半。
赵天戈和两名专案组成员结束了又一轮对宥发集团员工的审讯,回到办公室边吃方便面边翻阅其它小组审讯记录,突然接到白钰的电话,劈头就问:
“凤麒麟刚被,专案组这么快就把凤花花带回来了?”
赵天戈大吃一惊,拍案而起道:
“没有,绝对没有!这会儿我一个人在办公室,究竟什么情况?”
白钰道:“傍晚于煜那个调查组跑到省纪委想跟凤花花核实两个疑点,结果吃了个闭门羹,说人已移交给省厅专案组!”
“我敢保证整个下午专案组所有成员都忙着审讯!”赵天戈几乎要抓狂,“会不会省纪委那边不肯于煜接触凤花花而编的托辞?”
“于煜虑事周详,为防止意外特意请韩峰峰签了字,省纪委架子再大也不敢跟副申长玩花样!”
“等等等等!”赵天戈道,“省纪委说的是专案组而不是刑警总队?”
白钰沉声道:“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专案组,有资格拍板并出具手续的只有贾复恩,对不对?”
“呃”
赵天戈皱眉道,“不,事实上还有一位即专案组副组长何昊昆,他从不直接过问案子,主要负责上传下达,难道”
“刑警总队的水很深,你恐怕应付不了,”白钰果断地说,“立即向贾复恩汇报,此事非他出面不可!”
略一犹豫,赵天戈问道:“消息可靠吗?惊动贾复恩非同小可,万一闹出乌龙可就栽大了。”
白钰道:“我绝对相信于煜,就象你绝对相信我!”
“好!”
赵天戈猛拍桌子道,“为了凤花花,老子豁出去了!”
接到赵天戈的电话,贾复恩正率领省厅教育整顿督导组,出席桦南市局党委教育整顿暨作风专项排查整改专题会议,还准备做专题党课授课。
“你们照常开,我出去办件急事很快回来,”
贾复恩铁青着脸吩咐道,随即匆匆上了专车,对司机说了六个字,“刑警总队,尽快!”
之后他打了两个电话,然后闭目养神。
二十分钟后来到刑警总队大门口,刚才紧急调度的特警队、培训中心警队已封堵住所有出口,神色冷峻地等待命令。
总队大院里值班刑警们则惊惶不安地到处打电话询问、请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进去!”
贾复恩一劈手道,随即在浩浩荡荡特警们的护卫下闯入总队大院,厉声问:
“何昊昆哪去了?!”
刑警们简直被问懵了,然后纷纷打电话,隔了会儿何昊昆以百米速度从办公大楼里跑出来,满头冷汗,脚步发飘,手足冰凉。
下午出具手续将凤花花从省纪委押回后,听闻庞韫泽准备连夜审讯,不知为何何昊昆有种强烈不妥和不安的感觉,因此今晚并不是他值班,却迟迟呆在办公室不敢回家。
“贾申长”何昊昆立正敬礼,舌头似大了几倍说不出话来。
贾复恩冷冷问:“押回凤花花的手续是你签的?”
“是,但”
“为什么不向我请示?”贾复恩语气更严峻,“我说过不经我同意你可以擅自作主么?谁是专案组组长,我,还是你?”
连续三个拷问灵魂的问题问得何昊昆魂飞魄散,任平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此时呆呆张大嘴,无从狡辩。
管他呢,到这个境地了自保要紧!
何昊昆吭吭哧哧道:“报告贾贾申长,是庞队要求我这么做的我问要不要向您请示,他说没必要”
四周刑警们听得心头剧震:正委当众在副申长面前把队长卖了,可想而知事态有多严重!
而队长明知副申长有可能发飙却一反常态绕过专案组接回凤花花,说明里面充满玄机。
“庞韫泽在哪里?!”贾复恩问。
何昊昆已经豁出去了,毅然道:“庞队在地下审讯室,那里屏蔽所有信号打不通电话,暂时联系不上”
“在前面带路!”
贾复恩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