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忍不住道:“蓝依很信任你,什么都对你说,可惜!”
蓝朵不理会他的讥讽,续道:“面对家族压力,你顶多就是逃避、拖延,敢直截了当反抗吗?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你俩都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为何执拗地逆流而上?”
“啪啪啪”
白钰轻轻鼓掌,赞道:“很有力量的反诘,你应该做过精心准备了。不错,两年多来我是在逃避拖延,没有反抗。为什么?原因在于没遇到值得我鼓起勇气的女孩。现在我遇到了,蓝依!所以我即将与家族摊牌,大概你们家族也快要有所动作,两面合击,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墨镜口罩掩盖下看不清蓝朵的表情,她久久沉默,隔了两三分钟挥挥手道:“谈话结束,请下车。”
白钰一言不发大步离开。
看着他头也不回上楼的军姿,蓝朵轻轻喟叹,无力地伏到方向盘上
第二天两个大组继续到二组、三组走访。
有了昨天下午试运行的体验,以及晚上经验总结、提问等标准的统一,今天效率明显提高。
趁着在田埂上步行的空隙,白钰故意询问李国亮儿子的情况。
李国亮烦恼地说儿子上高中时不用功,早恋,玩游戏,结果只考取省城某二本院校,专业选择当时好大求洋填报了“机器人开发”,但二本院校哪有什么正儿巴经的机器人开发专业老师?但凡专业课一律照本宣科,课程水得一塌糊涂,学了两年多还是一本糊涂账。
“死到临头了才想起来用功,有什么屁用!”李国亮愤愤道,“前些日子受同学怂恿想考研,我说支持;复习了两个月又说要跨专业,我说的能不能稳重点,这样变来变去黄花菜都凉了!”
白钰笑道:“小孩子心性嘛,总是这山望得那山高,有想法是好事,就怕没有追求。”
“这话也是。”
“公子准备换什么专业?”
“经济系,”说到这里李国亮一拍脑门,“对了,白乡长就是京都大学经济系高材生!你给出出主意?”
白钰谦虚地笑笑,道:“恐怕以同事身份说了公子也不信,干脆这样,我请京都大学经济系费教授跟他通个电话,想了解什么,需要帮助什么,让公子自己说,行不?”
李国亮大喜,颤声道:“跟京都大学教授通电话,我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好的,好的,麻烦白乡长了,后面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没说的,没说的!”
“李乡长太客气了,举手之劳。”
白钰边说边发短信,李国亮想想又不安,问道:
“人家大教授肯吗?亲自打电话给小屁孩”
“费教授是我读研的导师,为人谦逊和蔼,虚怀若谷,”白钰道,“学问越深的学者越有风度,只是外界很难接触到而已。”
“太好了太好了”
走了段路,李国亮道,“在兄弟面前说句实话,按我的想法大学毕业后回商林,考公务员有难度,弄个事业编制总不成问题。小兔崽子就是不愿意,每次放假回来都吵得天翻地覆,气死我了!”
刚才还是“白乡长”,转眼成“兄弟”了,白钰心里暗笑,正色道:
“我也跟李乡长说句心里话,孩子特别是男孩子尽量不要回老家工作,能飞多远飞多远,好男儿志在四方嘛。宁可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至少奋斗过,强迫他回来尽管生活安逸,将来要恨你一辈子。”
“说得对说得对,”李国亮点头称是,“等有机会一定要让小兔崽子当面请教,高材生就是高材生,考虑问题不一样。”
走访了两户,出门时李国亮接到儿子电话,兴高采烈说京都大学经济系教授亲自与自己联系了,鼓励他好好复习尽可能考好一点的经济院校,还从专业角度给了一些建议,推荐了几本经济类书籍。
“从今天起我要发奋图强,保证每天学习十二个小时以上,全力名校!”儿子郑重宣布道。
李国亮笑得合不拢嘴,紧紧握着白钰的手谢了又谢。
“要勤加督促,孩子毕竟是孩子,有时三分钟热度一过又恢复原状了,所以这方面李乡长多花点心思,毕竟以应届生考研的机会只有一次。”
白钰真诚地说,李国亮连连点头,整个一天情绪都非常好。
第四天开始单飞,六个组同时分散到六个村组,简刚终于忍不住了打来电话到毛岭村整整三天李国亮居然不主动汇报,本身就很反常。
此时只有七组一位随机抽的村民在旁边,按理李国亮可以把之前情况一五一十讲清楚,然而不知为何,稍稍犹豫后鬼使神差说:
“简书记,我正陪同市领导走访农户,晚上手机又统一交给龙主任保管也没啥大事,您尽管放心。”
“噢,”简刚顿时释然,“没收手机搞这么神秘,难怪简功打听不到消息急得团团转。”
“集体行动,不准私下接触村干部,简书记。”李国亮半真半假说。
简刚道:“无所谓,总之你盯紧点,有情况别管什么规定不规定,直接跟我联系!”
“好!”
李国亮响亮地应道,挂掉电话后却抹了抹额前汗珠。
怎么会没情况?
凭多年基层工作经验,单单跑完二组几十户人家,李国亮已隐隐感觉到局势不象简刚预计的那么乐观,也不象简功自以为的胜券在握,而是
一股蓄势待发的民怨,长期郁积在老百姓当中的不满,还有似乎有人在其中穿针引线!
是谁?
李国亮并不想知道。
对于简刚,李国亮当然言听计从,一万个服气;但简功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凭着简刚撑腰都是横着走路,有时喝多了甚至敢调戏王彩美,因此乡里副职们都不放在眼里,跟同样性格火爆的李国亮也发生过几次摩擦。
简功又不是简刚,凭什么认为简刚手底下的干将们理所当然帮他?
加上龙忠峻、包育英以及白钰等人的态度,李国亮觉得没必要为了硬保简功得罪一大群人,那就顺其自然吧。
就在六个组全面展开走访之际,临时更换组建的以年轻人为主的选举委员会快速推进登记造册、审核公布选民名单、颁发选民证等准备工作,效率和质量得到龙忠峻等市领导表扬。
第八天,走访工作基本完成,六个组均傍晚时分回来简单吃了晚饭后闭门整理材料,约定第二天上午开会讨论候选人提名名单。
晚上十一点半,白钰轻轻敲响龙忠峻的宿舍门。
龙忠峻仅将门开了一条缝,见是白钰,板着脸说:“纪律规定调研组成员之间不准私下交流,有事明天上午说,请回吧!”
白钰恭敬地说:“向龙主任汇报,我没事,而是乡扶贫办俞嘉嘉同志有情况需要向市领导反映。”
说着让开身子,俞嘉嘉上前半步,道:“龙主任,我有紧急情况需要汇报,明天就来不及了!”
“是吗?”龙忠峻略加沉吟,道,“你进来吧。”
“那我告辞。”
白钰主动说,随即悠悠然借着夜幕掩护回到宿舍,继续埋头整理资料。路过巷道时隐约看到那辆红色奥迪,他没过去打招呼,蓝朵也没叫他。
琴医生主动发来消息:河道干涸了。
他心中一荡,回道:阻在坝上,即将开闸放水,预计百年未遇!
琴医生做了个害怕的表情,此后再怎么挑逗都不再说话。
奇怪的是蓝依连续几天都没主动联系,各种社交平台都处于“线下”的灰色状态。
打电话询问,她又说没什么,就想一个人静静。白钰猜测庄骥东回去告状后,如蓝朵所说父母甚至爷爷骤然施加压力,蓝朵顺从惯了,心理上一时很难适应。
白钰决定不多说一个字,尊重蓝依的选择。
如果放弃,蓝朵说得也不错,这段感情才刚刚拉开序幕,彼此伤害都不算深,就象就象校园恋情一样,以后回忆起来心口会有些痛,仅此而已。
如果继续,白钰就考虑正式向白翎摊牌,无论白家怎么反应都不重要,“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是这么说的吧?
至于对仕途的影响
禁不住深深叹息。
白钰之前从没想过个人感情问题会和仕途挂钩,现在看来竟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坚持这份感情的话,庄骥东会穷凶极恶予以打击报复,蓝依家族也不可能给自己好果子吃,更糟糕的是
处于低谷的白家心灰意冷,从此对自己不闻不问,如同于家之与小贝的关系。
权衡利弊
其实漫长人生路上,有时利弊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权衡得了的,因为谁也看不透未来的路。
所以白钰决定什么都不想,关灯睡觉。
清晨醒来,惊讶地看到蓝依在凌晨三点四十分时留了条消息: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有重大决定!
第一反应拿起手机就要拨号,才按下“1”又缓缓放下。
很显然蓝依是要面谈,那就说明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好吧,把悬念放到最后,先集中精力打好毛岭村的歼灭战!
对的,白钰用的是“歼灭”两个字。
空降苠原以来,这是白钰真正全盘筹划、布局、埋伏并亲自指挥的第一场战斗,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