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也做过这个梦!”
“他妈的快跑,今天中邪了。”
“我也做过……”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院子里,食客们纷纷记起了这个梦,再也不顾张淑兰冲出门出现的惨状,一窝蜂地疯狗般涌向门口。
我怔怔地盯着月饼,月饼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我。
“南瓜,你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
“月饼,你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们同时说着,又同时收声。
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不认识,为什么会出现在彼此的梦里?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让我先出去,我是女人。”
“我岁数大,让一下。”
“老不死的抢着投胎啊。”
“听我说,排队出去,要不然一个都走不了。”
食客们堵在门口,演绎着最丑陋的世间众生相。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地上捧着脚惨嚎的张淑兰,无数只脚在她的身体踩来踩去。张淑兰起初还能“哼哼”几声,随着身体里骨骼断裂的声音响个不停,嘴里呕出几口黑血,再没了声息。只剩颤巍巍的左手半悬在空中,随即被一双红色高跟鞋根穿透,钉在泥血混杂的土里。
踩着张淑兰的女子穿着极为暴露,黑色蕾丝袜早被扯得如同抹布,挺着夸张的胸部往人缝里钻:“女士优先!”
“臭婊子别挡老子。”人群中横起一脚,身材壮硕的大汉把女子一脚踹飞,扒拉着食客吼着,“都他妈的滚开。”
女子仅能包住臀部的短裙“刺啦”撕裂,她尖嚎着冲向大汉,黑色指甲对着大汉的脸就是一顿乱挠。大汉脸上登时多了几条血印,甩手就给了女子几记耳光。女子“滴溜溜”转了个圈,退到门口,又被大汉一脚踹中肚子,蜷着身体飞出门口。大汉趁着这个空当,也冲了出去。
突然,大汉和女子如同被沸水泼过,浑身冒着青烟,两人摔倒在门外齐声惨呼,捂着脸满地打滚,阵阵灰烟从指缝中冒出,大片脓水渗出衣服,结成一块块恶心的黄痂。
再无人敢动,静立着像一群待死的俘虏。
我查阅历史资料的时候有个问题一直很不解——为什么战争俘虏面对人数比自己少数倍的敌人,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放弃求生希望,任由敌人用各种残忍的方式处死?其实只要有人振臂高呼,率先冲向敌人,下场可能是立刻被敌人射杀,却能激起俘虏们的求生欲望,继而暴动反抗。
当下的场面,我有些懂了。谁都怕死,尤其是看到同伴惨死,这种情况完全能摧毁一个人最后的反抗意志,只是乞求比同伴晚死一会儿,谁也不会做那只“杀鸡儆猴”的鸡。
面对死亡,人性自私,莫过于此。
“大家不要慌,”月饼摸出几枚桃木钉,“我们一定能解决。在此之前,谁都不要乱动。”
月饼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食客们稍微平静,眼巴巴地望着我们。
我长这么大,除了在全校升国旗的时候念检讨,在苏州做讲座签售,还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手脚立马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不过月饼都放话了,我不跟几句不太合适,也是一时脑子乱糟糟口不择言,脱口而出:“相信党!相信国家!”
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众人又聒噪起来。
“两个毛头小伙能干什么?”
“呵呵,想出名想疯了吧?”
“你看他俩吊儿郎当的样子,不靠谱。”
“现在的年轻人,唉……”
我懵了。
我们明明是想救他们,而这些人极尽嘲讽之能事,挖苦着我们,辱骂着我们,完全忘记了即将面临的死亡威胁。
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
“进了阴宅,吃了冥宴,即是阴人,”酒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美貌面具,手指对着我们点了点,“只有看了阴戏,由他们俩破解其中蹊跷,才能脱身。”
众人又是惊恐,又是疑惑,注视我们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仇恨。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我看到了,他们俩没有吃任何东西,早就知道这些事。”
“对!别相信那个臭娘们儿说的话。”
“说不定这俩小伙和她早就有一腿。”
“弄死他们!”
众人渐渐靠拢我们围成个圈,眼中都是野兽般凶狠的目光,却没有人敢动手。
月饼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使劲吞了口气,仰头长长呼出:“南瓜,这些人值得救么?”
我的头都要炸了!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我经历着世间所有最丑陋的人性。偏偏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们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可是,我真得很想不管不顾,利用我们俩的能力,一走了之不是什么难事。
很矛盾!
“你们懂了么?”酒娘微微闭目,眼皮颤动,眼角凝着泪珠,“千年前,他们就是这样。看戏吧,看完了,就懂了。”
“梆”!梆子声响起,唢呐、喇叭、锣鼓声喧闹起来,店伙计们早已换上唐朝服饰,眉飞色舞吹奏着乐器。那两个从屋里爬出的无脸人,站在屋前空地,“咿咿呀呀”唱着,演绎了一段千年前不为人知的惊天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