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今年只有二十四五岁?”医生厚厚的眼镜片闪出一丝疑惑,对着日光灯举起X光片,“他的骨骼密度,起码七十岁生理特征。”
月饼半躺在病床,白发绕在指尖,时不时摆出京剧花旦唱大戏的表情,“咿咿呀呀”地哼着含混的曲儿,浑浊的眼神顾盼流连,左右生情。
小护士“噗嗤”一乐:“这个老疯子年轻时是戏子?”
病房里哄堂大笑,病号们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病人,笑得很开心。
“有什么好笑的!”我恶狠狠瞪着他们,“你们脑子才有病,一群疯子!”
病号们顿时止住笑声,东一句西一句夹枪带棒着——
“有病还不让人说了?”
“我笑我的关你什么事?”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礼貌没有。”
“你看他爷爷那个疯样儿,能教出什么好孩子?大呼小叫没家教。”
月饼清了清嗓子,妩媚一笑:“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月无华,闭嘴!”我怒吼。
我不是觉得月饼疯疯癫癫的样子让我很丢人,而是不忍看到表面高冷,实则一腔热血心肠的月无华被别人耻笑。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披直裰,看人家夫妻洒落,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月饼自顾自唱着,时而莞尔一笑,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笑出了眼泪。
“七十多岁了,老不正经,管自己叫奴家。”
“别不是个老兔爷吧?”
“好!再来一段。”
此刻,我很想花钱买来这些病号的所有资料,把他们的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在黄表纸,布下“阴鬼霉运阵”,让他们这辈子疾病缠身,事业败落,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还有良心。所以,我只能涨红了脸,傻傻站着,看着丑陋的众生浮世绘。
“小伙子,要不把你爷爷……哦,你朋友……”医生看我的眼神,也如同病人,“转到精神科?我建议你也做做检查。”
“月饼,咱不治了,出院!”我拽起月饼,架着出了病房,“我一定治好你。”
身后,又是一阵刺耳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