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才过丑时。
本该是最夜深人静之时，但从明月楼的高台上看去，长安城却还是灯火通明、嚣声振天。
“什么，陛下……陛下被人给杀死了？”
萧显只觉心肝都颤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不少，颤颤巍巍地不敢相信地问道。
他很努力地，想要像‘萧琰’一样云淡风轻。
“千真万确，外面都已经闹开了。”
“陛下……陛下的人头都被那影狼卫的人给带走了，只留下一个无头尸体，坐在那御座上。”
“实在是……。”
实在是太惨了。
几个世子们也都是心思复杂。
萧尘下令让他们来京师，这意思他们也都知道，就是来当质子的。
一开始，心中确实不好受。
可长安的繁华，却也让他们享受到了世子应该享受到的待遇。
说到底。
他们都是姓‘萧’。
萧尘这个皇帝被影狼卫给冲进太极殿杀了，侮辱性非常大。
“咳咳……，你们可有人受伤？”
“平安兄放心，我们刚刚在隐狼卫冲向太极殿的时候，躲开了。”
“那些个影狼卫确实十分强大。”
“很难想象，西凉铁骑又有多强。”
“是啊，我看到影狼卫冲过来，就……就不敢去太极殿了。”
“咳咳……我们现在要去太极殿！”
萧显将手按在膝上，手却还抖得厉害。
“我，我们现在去太极殿？”
“要不，要不还是回去吧？”
他喃喃着，还是有一些害怕，真要是去了太极殿，见到那些血腥场面，以后估计都睡不着。
其他人也都是有一些犹豫，是真的没有想到，今晚上会闹的这么大。
“是啊，我们现在去太极殿，还能做些什么？”
这些个世子。
可以说，除了萧琰以外，都是草包。
那些藩王也都是精明之人，不可能把真正有能力的儿子给送到京师。
皇帝一旦不高兴，又或者是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们最好的继承人死在了京师。
那藩王之位岂不是就要就此断了传承。
‘萧琰’踱了几步，眉头愈皱愈深。
“不能一直呆在这里，那些个大臣还以为，我们也参与了今晚上的事情呢。”
“咳咳，我们，我们可是来护驾的。”
‘萧琰’自然要完成华丽的换身计划，一直躲在这偏殿，也不是事儿。
“对，我们是来护驾的！”
“影狼卫已经走了，陛下也已经死了，我们继续躲在这里，成何体统！”
“现在就去太极殿！”其中一世子叫道：“不然，到时候，还真的说不清！”
‘萧琰’带着世子们动作亦快，迅速收拾了一番，转身便去了太极殿。
……
西凉王看着只身站在院中的张安世。
已经六十多岁，胡子花白了。
可整个人在这时候的气势，却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老人。
庙堂这局棋下到如今，本已是胜券在握。
上承圣眷，下修权术，内执朝堂，外倚兵权，所有对弈者，本不可能再翻盘。
不可能。
除非……棋盘被掀翻。
那一道落在大明宫的惊雷突然砸在耳边时，眼前仿佛就看到了这棋盘轰然砸碎在地上，棋子四溅。
黑的、白的，在脑海里跳动不停，让人愤怒。
谁掀的？
西凉王。
以及西凉王世子萧琰！
早便预感到这父子想掀棋盘，故而要杀他，一定要杀他！
哪里算错了？
算不到这对父子这么快，这一招棋还没落下，棋盘就已经砸在地上。
本不可能这么快，为什么？
只有一个解释，萧琰早在回长安前就下了决定。
这是天生的反骨，叛逆，当天下人共诛之……。
思及至此，所有的局势张安世已经想通了。
“山陵崩。”
他喃喃着，眼中有泪水滑下，喃喃道：“陛下……陛下啊……！”
君臣恩重，自有份情谊在。
但眼下，他也只是这般念叨了两声，眼中的悲伤便褪下，重新浮起冷冽。
庙堂是权力之战场，容不得这些温情脉脉。
张安世看着漂染独立，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的西凉王，问道：“若是我当年没有谋划那件事情，你还会不会行今天这一局？”
西凉王沉声回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张安世抬眼看了看西凉王。
“老夫千算万算，也只是为了大周。”
“可算来算去，还是算漏了两个人。”
“或者说，从始至终，我都算错了。”
“我知道，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也没有后悔的可能。”
“那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这大周，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西凉王冷哼一声，不屑道：“别继续冠冕堂皇，为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为的不过是你心中的那点儿野心罢了。”
“这大周，依然还是我萧家的天下！”
“三十年前，我能拱手让出去，三十年后，我也能轻松拿回来！”
张安世心中却以为西凉王想要登基为帝，便只能是闭口不言。
“咻！”
一道寒光闪过。
照亮了整个小院。
张安世怒目圆瞪，直挺挺地倒下去。
在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把飞刀。
是他自己的飞刀。
西凉王冷哼一声，拍拍手，身边出现了好几位高手。
有人上前，开始处理着尸体。
身边，一位老人抱拳道：“王爷，皇帝已经被隐狼卫给杀了。”
“东宫那边，太子也被崔判官的人给杀了。”
“武贵妃按照约定，推举三皇子登基为帝。”
西凉王点了点头。
转身，看了看皇宫方向。
最后，轻声道：“走吧，回西凉，等他。”
……
萧琰到了太极殿外。
在一阵巨响下，吓得萧显等人混乱不堪。
“咳咳。”
“不要惊慌，声音还是在大明宫那边。”
“快，快去太极殿。”
萧显连忙搀扶着萧琰，众人赶到了太极殿。
而在太极殿中。
魏舟、郭舒翰等人也刚刚赶到。
“陛下！”
“陛下呀！”
“呜呜……。”
魏舟哆嗦着身子，悲痛不已。
萧琰也是悲伤不已。
萧显看了看，连忙掐着自己的大腿，哭了出来。
这一哭，却又真的止不住了。
这一夜，对于他而言，实在是胆战心惊、惊心动魄。
吓死孩子了。
不过一会儿。
北镇抚司的人匆匆来到太极殿。
“魏中丞、郭尚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也遭遇不测了！”
魏舟愣住了。
郭舒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