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回道:“杀子之仇……以及,负心人。”
武贵妃沉默了一下,道:“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自然是痛打落水狗。”
武贵妃道,“王珪他们还不算是落水狗,只是吃了点亏罢了,现在打他们,我那点儿人手,还不够格。”
萧琰拿出一个令牌,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令牌,可以让你去城北醉仙楼,找那里的东家金不换,那点钱,去青衣楼买人。”
武贵妃将令牌收了,道:“我给他下药了。”
轻飘飘一句话。
整个暖阁里面都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燕夫人和萧琰都有一些意外。
“弘儿中毒的时候,他那宝库里面还有一颗万灵丹,当年药王孙思邈赠送给先帝的。”
“先帝留着,交给了他。”
“可他就这么见着弘儿因为中毒而含恨自刎,无动于衷。”
萧琰沉默不语。
武贵妃又道:“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心狠,可……他本应该有办法可以救弘儿的。”
“若说无情,他才是无情之人!”
萧琰道:“那你可有想过,在这之后呢?”
“之后?”
“之后自然是赖活着吧。”
萧琰点点头,道:“时机还没到,张安世、王珪两人都没有想要鱼死网破的心思。”
“妾身知道。”武贵妃道:“但是,崔民干他们遭遇了刺杀,他们肯定怕了。”
“他们一旦怕了,就不会继续忍着吧。”
最后这句话,她是在咬着唇说的,带着些为难,隔着墙也透着股妖治。
萧琰不急着回答。
因为,武贵妃这个人,他接触的少,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和前世那历史上的那位女皇有一些相似,但是不能真的把她和那位女皇相提并论。
萧尘也非李治。
“嗯,让李义府、武九龄继续弹劾张安世,还有萧无忌吧。”
武贵妃嗯了一声。
燕夫人似乎拍了拍武贵妃的手,安慰道:“事到如今,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能做的太多了。”
“做的太多,他们两人说不定会先针对你。”
说着一些安慰了武贵妃的话。
不过一会儿。
武贵妃就离开了暖阁。
自始至终。
她也没约过屏风,和萧琰当面交流。
等到武贵妃走了之后。
燕夫人走出了屏风。
“琰儿。”她走出来,坐在旁边的胡榻上,又多点了两支蜡烛。
“武贵妃不太可信。”
“你为何把令牌给了她,让她去金不换那边拿钱呢?”
萧琰道:“因为不给她一个令牌,不让她见一见我们的人,她也不会相信我们。”
“她的胆子很大,已经开始给那位下药,看起来,似乎心中的怨气很大。”
“但是,我们也要小心,她有其他之谋划。”
因为萧琰问了她,在这之后呢?
在真的杀了萧尘,真的废了萧无忌之后,武贵妃会做什么?
因为在那之后。
萧琰必然是要完成他的雄途霸业。
那个位置。
终究会是他的。
到时候,武贵妃愿不愿意放弃自己贵妃的身份呢?
若是不愿意。
到时候,两个人也会成为敌人。
萧琰揉了揉额头,回想着今夜萧尘的态度,知道已消散了这个大周皇帝大部分的戒心,上策达成,只差最后几步了。
燕夫人嗯了一声。
起身走到了萧琰的身边,伸出双手,轻轻地为萧琰按摩着太阳穴。
“看的出来,皇帝和张安世等人,都已经把你当做是一个纨绔子弟了。”
“而你现在又是重伤在身,毫无威胁。”
“听闻,那位想要借助这一次的赈灾,提拔一些官员,罢免一些官员。”
“而罢免的这些官员中,大部分……都是世家大族培养的读书人。”
“那位是想要动世家大族的根基。”
“你说,世家大族会如何反抗?”
萧琰轻声道:“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燕夫人点了点头。
……
崔元央抬头看了萧琰一眼,萧琰那眼神让她有些羞,便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低下头。
之后再抬头,再低头。
崔元央实在是被萧琰那制热的眼神,看的有一些心烦意燥了,嘟囔了一句,“好了,好了,我知道要好生地修养,我是医者,自是比你懂得还多。”
萧琰很开心,笑道:“我知道,不过,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医者难自医嘛。”
“再说了,我要当爹了。”
“你就不能允许我高兴一下,兴奋一下啊。”
萧琰笑了笑,走到榻边坐下。
他本有许多话想说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其实还是有一些尴尬。
崔元央说到底,那也是名门闺秀,乃是清河崔家的嫡女,只不过从小就跟在药王孙思邈身边学医,相当于是药王孙思邈的养女。
身份自然是十分尊贵。
可她现在算得上是未婚先育。
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名声可能不会太好。
萧琰也无法给出什么承诺来。
因为崔元央也不需要什么承诺,也不会在乎什么承诺,更不在乎什么名声。
于她而言,喜欢便是喜欢,想要做那就做。
不喜欢。
谁来逼迫她都没有用。
萧琰拥抱着崔元央,轻声说着话。
他知道崔元央现在可能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是只要是他说,崔元央也会当一个捧哏,因为她现在并不是真的想要萧琰在耳边唠唠叨叨,而是说,怀孕了的女人,需要一个男人的陪伴。
所以,萧琰也就挑着话题,絮絮叨叨的说着。
不过一会儿。
“嗯?”
他低头看着,崔元央已经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萧琰低头亲了亲崔元央的额头,宛然一笑,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两世为人,第一次当父亲。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贵妃殿,雪白的狮猫从柜子上跃下来,冲着武贵妃喵了一声。
……
“叫我做甚?没良心的小东西。”武贵妃没好气骂道:“就知道吃,吃了就睡,你倒是清闲。”
“瞄。”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饿了。”
“慧儿,你带小灵儿到院里玩一玩,再让膳房煮些猪肝给它拌着吃,看它馋得。”
吩咐过后,武贵妃自抚着额倚着,悠悠叹了口气。
终于,一直到傍晚,才有宫娥跑来禀报道:“娘娘,大长秋回来了。”
“快传。”
武贵妃支起身来,看着那快步赶进来的上官婉儿,忙问道:“如何?”
“回娘娘,已经取到了。”
“多少?”武贵妃问道。
“一百万金。”
“嗯。”
“还算是不错。”
“可曾见到了那酒楼的东家金不换?”
“见到了。”
武贵妃笑了笑,道:“不亏是大周麒麟儿。”
“娘娘,还有一桩不好。”上官婉儿低声道:“皇后今日先是见了秦国公、卢国公夫人,之后见了崔姥,最后又见了崔氏女……。”
武贵妃顿时面泛寒霜。
“这么说来,她要为五姓世家出面了?”
上官婉儿细声细气喃喃道:“太后也召见了皇后。”
如今宫内这形势,一眼便知。
武贵妃以往占着天子的宠幸,也权倾天下过,这不假。
但宠幸这种东西,说没便没的。
且武贵妃以前最大的依仗,便是颇有君子之名的二皇子萧弘,母凭子贵,皇帝宠爱萧弘,自然更为宠爱武贵妃。
可如今,二皇子萧弘遇刺身亡。
没了皇子的武贵妃,也就没了最大的依仗。
如今的依仗,也就只能是来自于皇帝的宠爱,以及那一点儿感情,还有心中的愧疚。
一句话,宠幸都是虚的,富贵长存靠的还是名分、实力。
武贵妃现在想要报仇。
那就必须先在这后宫之中站稳了脚步。
才有可能报仇。
毕竟,她的仇人不少。
王皇后、太子萧无忌,以及他们身后的五姓世家。
真要是说起来。
武贵妃和皇帝萧尘的敌人算是同一个人。
他们是站在了统一战线上的。
这也是为何,武贵妃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也看出来了。
皇帝萧尘似乎在利用她来打压五姓世家,还有大周国舅张安世。
那好。
她就当这把刀。
杀了这些人。
杀个干干净净!
“哼!”
“不过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罢了。”
“本宫倒要看看,她的谋略又有几成!”
上官婉儿明白武贵妃的心思,局势到如今,唯一能倚靠的,也就那位装病的大周麒麟儿。
当然啦。
她也看出来,武贵妃这么的明目张胆,是因为有恃无恐。
皇帝想要打压五姓世家。
武贵妃想要为萧弘报仇,他们两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所以,不管是武贵妃做什么,皇帝都是默许的。
不然,太子萧无忌欺辱萧淑妃这件事情,真要是深挖,真要是追究,那必然还是会查出来什么。
但是皇帝没有。
他默认了这件事情。
就为了给太子一点儿污名。
就为了让王家、张安世都跳出来。
这就是大周皇帝萧尘。
他太想要上进了。
非常迫切地想要彻底掌权,从而君临天下。
……
王皇后的凤冠摔在地上。
为了太子,她不得不自降身份,同那些诰命夫人说着好话,不得不拿出好处来。
这不仅仅是在救太子,也是在救王家、崔家。
可王皇后也看出来了。
真正想要他们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周皇帝——萧尘!
“你当真就那么无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