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已经入睡的张安世被大管事儿叫醒了。
“老爷,刚外面传来消息,说是侍郎崔民干、长史郑任基在街上遭遇刺客刺杀,身受重伤……。”
“陛下可有什么话?”张安世立即问道。
管事儿回道:“陛下听闻便立即下令让北镇抚司关闭城门,还加强了防备,让大理寺卿李义府、北镇抚司副使一起追查刺客。”
“不仅如此,还暂缓了王珪赴任的旨意。”
张安世道,“这么说来,这是王珪的一招苦肉计?”
“可能。”
张安世可没有安排刺客去刺杀崔民干等人。
难道说,是皇帝做的?
可为何没有下死手。
直接刺杀了崔民干、郑任基呢?
他们身边的亲卫武力也并不高,他们自身也没有达到宗师之境。
只需要两位宗师,就能够完成刺杀。
张安世不相信皇帝会没有两位宗师之境的高手。
张安世摇头道:“也有可能不是。”
管事儿轻声道:“我打探到了一点儿消息,今晚儿,崔民干、郑任基去了王珪府上,一个时辰之后,才离开王珪府上。”
“他们从王珪府上离开止,走到了半道,也都是到了小巷之后,遇上了刺客。”
“刺客似乎早就埋伏好了。”
“最后,崔民干、郑任基两人的亲卫拼死护卫他们回到了王珪府上。”
“王珪府中有高手出手,才击杀了刺客。”
“得以保住崔民干、郑任基。”
张安世点点头。
不管这一次是不是苦肉计。
王珪都不会去上任了。
不仅如此。
这一场刺杀,算是彻底掀翻了桌子了。
……
“李大夫,我那两位兄弟的伤势如何?”王珪府上,他对着走出房门的李时,连忙问道。
李时道:“崔侍郎的右肺处中了一掌,此乃铁砂掌,中此掌之后,便会中了铁砂掌之毒,好在我还有解毒丹,能解此毒。”
“不过,崔侍郎以后怕是不能与人动武了,若想要痊愈,还是需要修养,再加上,以上等药材,配上我这一副方子,吃个三年左右,应该是可以的。”
“至于郑长史……。”李时沉吟道:“他的伤势不重,只是被短弩穿身,好在距离心脏之处,还差一点儿,用上我的金疮药,不成问题。”
王珪连忙道:“多谢,多谢。”
然后连忙让人去备了重礼,算作是酬谢。
李时也不会推辞,直接接了。
治病救人。
收取报酬。
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再加上,他在京师的医馆还需要再扩大一点儿,也就需要钱把旁边的院子买下来。
因为现在的医馆,已经开始收治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可以住在医馆,可随时诊脉,以研究其病理,也好治愈。
同时,李治还会对那些没钱看病的病人,少收医药费。
可医馆的人也总是要生活的。
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
李时离开了。
王珪回到了暖阁,独自坐在那里。
不过一会儿。
管事儿来了。
说是崔民干、郑任基已经醒了。
“大哥,我们……我们差一点儿就死在了京师啊!”郑任基一见到王珪,便立马叫嚣起来。
“我知道。”王珪沉声道,“可那些刺客都死了,其中也有来自于青衣楼的人。”
“我也让人去探查去了。”
“这还要探查什么,肯定是张安世那老狐狸所为。”
王珪缓缓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若是他,就不会这时候刺杀。”
“让你们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张安世此人并不是喜暗杀之道,所以,刺杀你们的人,不可能是他。”
崔民干咳嗽了几声,微微喘着气,虚弱地道:“我也觉得不是张安世。”
“你们应该知道,西凉王世子萧琰吧?”
“缠龙岭的十大恶人伏杀,到了京师,又在曲江宴遇到了刺客。”
“从此便身中蛊毒,然后重伤昏迷不醒。”
“这倒像是那位的手笔。”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有可能。”王珪沉着脸道。
郑任基咬着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忍气吞声,就这么躲在府上?”
崔民干还有一些虚弱,是不是蹙眉,右胸一阵一阵的刺痛,内心也一阵一阵地火大。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遇上了刺杀。
也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死亡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
对方如若不是一掌,而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王珪道:“等等吧,再等等。”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
萧琰听完崔判官的话,点了点头,轻声道:“再等等,时机还不成熟。”
世间之事,就好像是一盘棋。
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的人,看起来好像是执棋人。
可他这位执棋人却有着约束,他只能坐在那里,也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双眼,仅仅看得到眼前的棋盘。
所以,他会输。
因为在他的棋盘上。
如今只有世家、张安世两人。
他坐拥天下,却忽略了天下人。
或者说。
当他喜欢刺杀的时候。
就盲目于刺杀。
而萧琰也正是借助于他的刺杀,完成了蛰伏。
还需要再赢几场。
就可以回西凉,就能够完成他棋盘上的真龙。
没关系,他最喜欢比赛了……。
“虞卿,你觉得崔民干、郑任基两人的刺杀一事,会是谁人所为?”
太极殿偏殿中,虞世柟面对着萧尘的提问,有些小心地应道,“臣不知。”
“没关系,你可以猜一猜,分析分析。”
虞世柟觉得萧尘这就是在为难他。
这件事情,要么是陛下你所为,要么就是大周国舅张安世所为。
除了你们两人,还会有谁想要杀了崔民干和郑任基?
他们的仇人比较多,可能够在京师安排这么多的刺客,可就不简单呀。
我若说了张安世。
那不就是成了指证张安世的证人了。
我若是说陛下您自己。
恐怕连这皇宫都走不出去了。
虞世柟可不蠢。
“陛下,臣以为,应该是崔民干和郑任基的仇家所为。”
萧尘看了看虞世柟一眼。
轻笑一声,说道:“哈哈,虞卿,说得不错,王珪能做那些贪赃枉法之事,那崔民干、郑任基也有可能会做的,所以他们肯定是得罪了人,这才遭到了仇家上门报仇。”
“来,不说这个了。”
“这时候招你前来,是因为赈灾一事,已经有了成效。”
“你先看看。”
“在这一次的赈灾中,有功之人,自当赏赐,有过之人,自当问责。”
虞世柟连忙接过来,细细阅读。
很快就领悟到了皇帝的心思。
有功之人。
皆为皇臣。
有过之人。
皆为家官。
皇帝这是想要彻底拔出世家大族这个毒瘤呀。
“如何?”
萧尘轻声问了一句。
虞世柟看完,恭敬地放好了奏章,回道:“恭喜陛下,陛下节俭爱民、任贤革新、内政修明,有着明章之治,乃社稷之福也。”
萧尘点了点头。
挥挥手,直接让虞世柟退出去了。
这也是一位老狐狸。
不过,萧尘知道这位老狐狸是一个听话的老狐狸,他会知道皇帝的心思,也会按照皇帝的心思行事。
有一些事情,用不到他,那就不要用。
有一些事情,用得到他,那就要用。
这才是一个皇帝要做到的,那就是人尽其用。
不过一会儿。
武贵妃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清瘦很多,却也多了一股优柔的气质,看起来,没了以前那种高贵冷艳。
这种气质,反倒是让萧尘更为疼爱她了。
“媚儿来了。”
“外面风大,你在寝宫候着便是,朕处理完了国事,自会过来陪着你。”
武贵妃轻声道:“夜深了,得知陛下还未休息,便下厨煮了燕窝粥。”
“陛下还是要休息,注重龙体安康。”
“熬夜伤身又伤神呢。”
萧尘连忙道:“哎,知道了,以后就会少熬夜,今儿晚上也是有特殊的事情要及时处理。”
说完,接过了武贵妃手中的青瓷碗。
武贵妃看着萧尘慢慢地吃着燕窝粥,微微一笑,不急不徐地在旁边,为萧尘续上了热茶,然后又在一旁收拾了一番。
等到萧尘吃完了一碗燕窝粥,便接过了空碗,放在了饭盒中,遵身施礼。
“陛下,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妾身在寝宫等着陛下。”
萧尘点了点头。
……
萧琰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任由怜香惜玉为他更衣,已有些想念西凉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如今已经能下床了。
不过,气色依然很差,身子也非常虚弱,走几步,都要大喘气。
不仅如此。
时常咳嗽。
有时候,依然会咳出血来。
看得怜香惜玉是愁容满面,抽噎不已。
今日乃是元宵节。
照例。
要在宫中举行一场国宴。
萧琰被怜香惜玉搀扶着,出了西凉王府。
不仅仅是他要参加。
还有几天前,遭遇刺杀的崔民干、郑任基也会参加。
王珪被延迟了上任的旨意。
也被邀请在列。
大周皇帝这明显是想要在这元宵佳节,看一看自己平日里最看不顺眼的几个人,一身重伤的样子。
这大概,是他最高兴见到的场面了吧。
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恶趣味。
然而,萧琰也本打算让世人看到他一身重伤,弱不禁风的样子。
免得有人还要胡乱猜测什么。
“御驾到!”
“臣等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