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就把阿夏的气焰打了下去,她忐忑的看了看秦木灵,见对方好似没听见一般看着天空,不知为何底气又足了,梗着脖子说:“我家娘子厉害着呢,不然为何让你们来接她。”
不识好歹的小丫头,车夫也不愿再多嘴。
凌晨,阿夏开始困顿,忍不住问:“娘子,还有多远啊?”
小娘子哪里知道还有多远,车夫刚要答话,车里传来另一个说话的声音。
“快了,还有半个时辰,先吃些东西。”
阿夏看了眼天色,还没亮呢,“这会就吃吗?”
“嗯,迟了就没空了。”
阿夏从包袱拿出一个竹筒,上面还配了一个竹盖,打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倒出四个黄色糕点放在帕子上。
秦木灵只取了一个,阿夏眼神示意要不要给帘外二人,见之摇头,便坐到一旁吃起来。
清晨是一休不睡的人最饿的时辰,淡淡的糕点香味通过帘子传了出去,引得外面的二人忍不住侧目。
车里坐的即便是再不受重视的娘子,那也是地地道道的秦氏血脉,车夫只咽了咽口水,便专心驾车。
相较于肚饿,管事更为好奇庄户里的孩子居然能吃上糕点,且糕点闻着味道清爽,让人口中生津,他有心探问两句,不知想到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巫山镇虽是镇,却比一般的小城大的多,只因镇名乃开国皇帝亲赐,所以一直延续至今,方圆几百里山脉及依附山脉居住的民众都属于巫山镇管辖,是蜀南的重镇。
秦氏一直居住在此,巫山镇分镇东和镇西,以一座牌坊相隔,镇东的秦氏大宅就占了半个镇,巫山镇的人都以靠近大宅的居所为荣,住的越近,表示祖辈血脉越亲近。
秦九娘的家便是靠近大宅两百步远的一个两进院子。
可驴车并没有在此停下,而是沿着青石主路继续往东去。
坐在门廊,守了一晚上的小儿听到动静,忙悄悄开了门缝探头去看,在看到车旗上的秦字后,赶紧把头缩回来,轻轻把门合上,连滚带爬的跑进门房。
“敛管事,敛爷,快醒醒,常管事回来了,朝大宅去了。”
秦敛一下子坐起来,人瞧着还是懵的,但眼睛紧盯着半跪在脚边的小儿,几息后猛地推开小儿,搭着鞋,一路疾奔,回头冲小儿喊:“快去备车!”
直到站在五老爷秦鸿远的门外,秦敛才整整仪容,穿好鞋,低声喊话:“老爷,老爷……”数声后,听到屋内有动静才又说道,“人接回来了。”
房门打开,秦鸿远急问:“可见着人了?”
秦敛靠近,“未停,直接往大宅去了,车已经备好,老爷,这就过去吗?。”
“快,快些过去!”秦鸿远急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冲屋内喊:“你还不快些!女儿好容易回来…”
等屋内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不再等,疾步往外走去,“屋子收拾了吗?若赶不及,就把惠丫头的屋子让出来。”
五夫人快步跟上,听到问话,答道:“收拾了收拾了,还不定住不住家里,老爷这话让惠儿听见,不定多伤心。”
秦鸿远绷着脸,“她若是能有让巫主看中的本事,我把主屋让出来给她住!”
隔壁院里住的人也被叫醒了。
“谁?秦九娘?”睡的朦朦胧胧的秦玉明,问了这一句后,一脸怒容的喊道,“我不是秦九娘了?那我是谁?那我名下的产业呢?”
秦家的灯从未这么早亮起过,直到早饭过后,大宅里里外外都知道,三房七月半出生的小娘子被巫主从庄子里接回来了。
接一个小娘子是小事,七月半出生也已经出生了。
可这句话里的重点是——巫主让接回来的。
这里面要没有事,鬼都不信。
秦木灵站在老巫主面前,不,祖母现在还是巫主,她的娘还没有生下她,还没有难产而死。
她重生回来不是梦,先前被凌迟也不是梦,身上肌肤隐隐犯疼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刀手是个好刀手,那般情形下还能将她剐了一百零八刀,一刀比一刀疼,以致于她活过来两个多月了,仍然能感觉到疼,也不知是真的疼,还是她意识里的。
秦木灵环视这间她从小长到大的屋子,里面的摆饰半点没有改变,失了亲娘的她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既然她回来了,这次就不会让娘难产,只要不选五皇子为王,只要改变秦氏一族最初的站位,这次秦氏就不会被灭族,一切就都能改变。
面纱遮住了大半面容,可遮不住眼睛,那双眼睛坚定又寒冷。
是对秦家有恨吗?因为从小就把她送走?所以坚决要回来,因为姓秦?
老巫主坐在上首,审视着面前小女子,尚不能称为女子,年岁足了十三,瞧上去却只有十一二岁的身量。
“为何带着面纱?”
“受了伤。”
受了伤?不是说伤了头?难道还伤了脸?
老巫主皱了皱眉:“大夫怎么说?”
“会好的。”
那就是需要时间。
老巫主点头,面纱下的声音轻松平和,听不出怨气与拘谨,与眼睛里透出来的神色判若两人。
不是个简单孩子,当然,从对方递话来,她就不会把面前女孩当成普通小娘子看待。
“你托人捎话,现在我把你接回来了,说说吧。”老巫主干脆利落道。
“壬辰流年,申酉空亡。”秦木灵抬眼,直视老巫主,言辞灼灼的说。
老巫主心里一惊,细算了算,长女是阴历正月初的八字,今年开始壬水,明年葵水,之后是甲乙木,之前挂象虽显有凶,却隐兆含吉,难道这吉不是印在女儿身上?
老巫主不敛锋芒,猛然站起,目光锐利的锁着秦木灵,喝道:“这话谁与你说的!”
秦木灵面露苦色,看向窗外的天空,声音空荡含着悲凉:“是天告诉我的。”
小姑娘脸上悲伤不似作假,老巫主失了力气般跌坐回去,秦氏连连卜卦,卦象一年不如一年,她与掌事隐隐察觉到不妥,却始终查不出根源在哪。
人心难安。
是天命能者告诉她的吗?
天命能者也预示到秦氏有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