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往南七八里,有三十余骑正在向北探望。
这么远,毛都看不到
但只是听远处战鼓轰鸣,杀声震天,数十骑将都觉得口干舌燥,心神震荡。
胯下战马更是摆首挠蹄,燥动不止,不停的想往后退。
而战鼓刚响了没几声,却突然就停了,就连那喊杀声也逐渐平静,直至静不可闻。
杨舒惊的眼珠子直往外突,捋胡须手的本能的一用力,揪下来了一撮都不知道疼。
见了鬼了?
兵书史志读了上百本,大大小小经了数十战,还从未听过今日这等场面。
两军交战正鏖,还有打着打着就没了声儿的?
哪怕是校场操练都不可能出现这等诡异之景像,更何况两军近万人的大战!
杨舒蹬紧马蹬,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脖子伸了一尺有余。
但可惜,除了烟尘,再什么都看不到。
看他急不可耐,身后一个披着鱼鳞甲,至多二十出头的年轻将领脸上露出一丝讥笑,略带讥讽的说道:
“使君,这都离着七八里远,难道还怕那贼兵的箭会射过来?若真想看,何不再进个三四里?”
意思是杨舒胆小如鼠,连战场的边都不敢靠近。
再进个三四里?
杨舒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没领过军?”
年轻将领愣了愣,而后哈哈一笑:“使君莫非是宿夜酒醉还未醒,忘了下官是谁?下官是陇东郡军司马郡尉佐官赵渊啊”
“哦,原来赵司马?”杨舒微一点头,“怪不得?”
什么意思?
赵渊先是一愣,而后脸色红的跟喝醉了一般。
杨舒难道不是在说,原来是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赵渊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敢问使君,何故羞辱于我?”
“还真不是在羞辱你!”杨舒轻声叹道,“若是领过军打过仗,怎会说出这等冒失之言?”
赵渊更怒了:“下官虽不似使君这般久经阵战,但迁为军司马以来,戍边时与那羌胡交战十数次都从未曾一败,三年前,更是与那拥兵上万的反贼陈瞻也对过阵,并不曾落了下风今日只是劝使君走近些看,怎就成冒失之言了?”
马贼能和反贼一样吗?
同是反贼,那陈瞻字都不识几个,若论领兵打仗,呵呵,给乌氏李氏提鞋都不配。
更遑论与李忠对阵的李承志,更是如天智神授一般,那训练阵之法,简直闻所未闻。
自己都不敢言必胜,就你这样的废物东西,也敢看不起人家?
杨舒心里鄙夷着,脸上却笑咪咪:“哦,是么?那不知能不能请赵司马替老朽探上一探,这两军为何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赵渊冷笑一声:“使君也莫要激我,别说探听消息,便是往两军阵前走一遭又有何难?某去就是了”
说着竟真的调转了马头,呼喝了十来骑,扬鞭向北。
看着扬尘而去的赵渊,杨舒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还没蠢到家,还知道先打旗号。
等了好一阵,见赵渊跑出了一里外,杨舒才一催马,对旁边的胡保义说道:“跟上了!”
胡保义一脸不解:“使君,何不等赵司马回返,探得虚实后再动身?”
杨舒又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泾州胡氏,子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老夫怕去的晚了,得给你那妹夫收尸。”
“啊?”胡保义一声惊叫,连脸色都变了:妹夫上了这老贼的当了?
马蹄声太响,赵渊根本未听到胡保义在后面大声嘶喊。心里只是讥笑着杨舒:岁数越大,胆子越小。观个阵都猥猥琐琐,踌躇不前,还敢称是百胜之将?
贼兵的阵靠不得,那李承志的阵难道也靠不得?
如此鲜明的旗帐,眼瞎了才看不到,那李承志难道还认不得官旗?
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赵渊下意识的催马往西偏了偏。
马速依旧未减,旗帐兵身后的那杆近丈长幡被风吹的做响
一里多外的一处高坡后,两个白甲塘骑正在探头探脑的数数。
“一、二、三十五、十六,前队十六骑,后队未知,但看阵势,加起来至多三十骑有好几杆旗,还有杆大信幡,看着像是官你速去回报,我去拦一拦,看能不能拦的住”
一个精瘦的汉子给同伴交待着,又一骨碌的翻下高坡,干净利落的上了马。
同伴边上马边叮嘱道:“若真是的官,那几十骑便是亲卫,定然有弓。李睿,你要小心”
“有弓又怎样?爷爷有甲有盾,怕他个鸟?”李慧嘴里骂着,边催马边抓着铜哨,含在嘴里使劲一吹。
哨声尖锐悠长,响了一两息,不远处便有了回应。
而后便如鹰啸鹤唳,哨声四起。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从沟沟壑壑、土坡矮丘后冒出了近二十白骑。
赵渊听到哨声,本能的循声望去,而后脸色微变。
这些白甲骑兵,就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一般,突然就出现了
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军中斥候大多擅于隐藏行踪,提前藏起来不算奇怪。
他惊讶的是,看那首骑的马速不慢,但双手却不见握缰,像是在往枪杆上套旗?
这分明是精锐,剩下的十余骑也定然不差。但战事已起,李承志的兵力只有敌方一半,此时不集中兵力防守反击,竟还敢将这般多的骑兵散在阵外探报?
到底是如胡保宗所言的天纵其才,还是说是个棒槌?
心里正狐疑着,便见最先一骑斜斜的迎了上来,挚起套好的旗杆往这边一指。
一看旗形与旗色,赵渊脸色一沉。
这是三角令旗,且是青旗,往前一指只代表一个含义:止!
呵呵呵,一个虾米角色,也敢朝自己下令了?
看这令兵就能知道,胡保宗所言非虚:那李承志狂傲至极
心里骂着,赵渊又冷哼一声,给手下下着令:“射下来!”
手下应了一声,当即张弓搭箭,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