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得罪狠了

申时正下午四点,校场一侧的僧庄。

这里原本是昭玄寺僧官的居所,屋舍颇多,还较为奢华。大部分都是青砖瓦房,不少房里还通着地龙。

李松原本是准备给李承志和李氏家臣住的,但李承志忙着炼钢,部分家臣和一干子弟打铁的打铁,熔铜的熔铜,连下山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李松索性将僧庄改成了军营。

此时的李承志坐在一处厅堂里,面色阴寒,目露凶光。

堂下以李丰为首,站着七八个李氏家将,各个身着甲胄,面色冷肃。

郭守正坐在李承志的右首,看着他面前的一个纸卷,欲言又止好几次,最终化成一声长叹。

这个郭存信,太孟浪了

乱兵不多,加上被裹挟的乱民才一千余,根本围不住城。

也就那一队骑兵麻烦一些,但好在派去探报的都是李氏老卒,骑术颇高,三绕两绕就绕到了城下,和城上的守军接上了头,了解了大致情况。

子夜时分,李柏乘贼兵乏困,带着兵杀回了城下,但又是郭存信,怕尾衔追来的乱兵乘乱抢占城门,竟然不让县兵开门。

李柏只能返身死战,虽击退了敌兵,但断了一臂,生死未卜。

麾下半旅丁卒,死伤过半

郭守正阅人无数,哪能看不出来,李承志已经将郭存信恨上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

郭守信怎么也是李承志的嫡亲舅父

李承志不想说话,郭守正不好说话,其余家将是不敢说话。

厅堂内的气氛异常压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堂外响起一声“急报”,才算是将这种诡异的寂静打破。

李丰接过探报,快步送到了李承志的面前。

李承志双眼微眯,一扫而过。

字不多,但写的非常清楚:这一伙乱兵的目的很明确,目标并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劫掠经朝那向西逃亡的富户、以及流民。

前者有钱有粮有马,后者抢来可以充做兵丁。

李柏也算是恰逢其会,倒了大霉。

如果郭存信不逼着他出城,至多抢上一两日,乱兵就会撤回泾州方向,或是尾随逃往凉州和高平镇的流民追下去。

至少那伙骑兵不会一直留在朝那附近。

到时李柏可以从容不迫的护着郭存信和张氏一家回到崆峒山。

即便已出了城也没关系。

这伙乱兵只是为了劫掠,虽有骑兵,却弓不多。再加李柏多经阵战,原地摆了个枪阵,乱兵就拿他没办法了。

包括他在子夜趁乱兵松懈,杀回城下的时候,阵形都是一丝不乱,那伙骑兵也就跟在屁股后面朝他扔扔临时赶制出来的标枪。

是郭存信不让守军开门,导致城下军心大乱,才被敌人钻了空子的

郭存信

李承志一把将纸卷握在手心里,拳头捏的咯咯直响。

别说只是便宜舅舅,哪怕是换成李始贤,李承志也绝对要质问一声:你特么自己蠢不要紧,不要害人啊?

郭守正明显看到李承志的身体在发颤,心中暗自猜想,是朝那城破了,还是李柏死了?

正当他以为李承志会暴怒而起,踢翻几案的时候,却听李承志猛吐了一口气,侧过身,将那张纸条递给了他。

郭守正飞快一扫,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朝那城没破,李柏也没死,但还昏迷着,估计活下来的希望不大。

最可惜的是那半旅丁卒,接近三成都是李氏乡丁。

这应该才是李承志隐隐暴怒的原因

他正想着怎么劝慰一下李承志,却听他悠悠说道:“李丰,连夜整备五更用饭,卯正六点拔营”

郭守正悚然一惊:“卯正拔营?你让谁领军?”

李承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我!”

“你?”

你经过几次战事?

郭守正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为何不等李松回来?”

李松?

呵呵呵

等李松回来,再被郭存信逼着出一回城么?

况且,郭家能等的住,张家能等的住,生死未卜的李柏和那近百重伤的丁卒等不住。

早知道会发生这么惨烈的战事,就该让李柏把药酒和药布都带上

李承志也知道今天这事赖不到郭守正头上,但他就是忍不住。

“这是兵事,也是我李家的家事,郭观主还是少些置喙的好”

郭守正都被惊呆了,定定的看着李承志,好像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看两人要僵,李丰吓的打了个激灵。

这可不是胡保宗,你想骂就能骂,人家不但是官,还是长辈。

以孝道治天下的时代,别说出言不逊,哪怕稍不恭敬些,都是大逆不道

他快步插到两人中间,硬是挤着笑对郭守正说道:“观主息怒,我家郎君急怒攻心,所以才失了言”

说着又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好叫观主知道,此次我六哥带去的,还有百副精刚打造的札甲”

郭有正哪知道李丰在有意误导他,下意识的一怔。

百副札甲?

就凭李家那三千亩私田,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打造的出来

怪不得李承志恨的咬牙切齿,换成自己,怕是杀了郭存信的心思都有。

他突然就不生气了,叹了一口气,温声说道:“你且放心,郭存信要不赔,我赔给你”

李承志心中暗恨。

上百条人命,你拿什么赔?

不过李承志还没幼稚到因为心情不好,就拿不相干的人撒气的程度。

何况还要用人家

他微微一揖,算是赔礼,又肃声说道:“观主放心,晚辈是去救人,不是去打仗正因为不想打仗,所以才要亲自去”

只是这后半句,就将郭守正噎的说不出话来。

李承志的意思是他要不亲自去,派十个李松去,也是送死

郭存信啊郭存信,你算是将这个外甥得罪狠了。

“他是你舅父!”郭守正隐晦的提醒道。

“我知道啊!”李承志呲着一口白牙,笑声说道,“所以晚辈才着急”

说着,他又往下一拜:“晚辈走后,山下一应事务,就拜托观主了”

胡保宗和李松都不在,他这再要一走,山下就彻底没有能镇住脚的人了。

不管是宋礼深,还是僧户,他都不怎么放心。

所以哪怕是只当吉祥物,郭守正也必须留下来。

郭守正暗暗一叹。

看来是铁了心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李承志这性格,就根本不是他能劝的动的。

“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