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皆逐利,这是李世民不希望看到的,急功近利会出大问题,隋朝就是这么灭亡了,李世民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很忧虑。
有时候他会用一种抱怨的眼光看孙享福,因为是这个小子将这个国家变的越来越难治理了。
有时候,他又很感激孙享福,没有他做的这许多事,那有关中之地多出来的那么多张百姓的笑脸。
密卫前一段时间传过一条消息给他,说是幸福村要进行今年的第二季播种了,周边的百姓,包括长安各大权贵家的佃户全部都争相跑去观摩,人数过万。
主持播种的是孙大力兄弟,他们不仅将守卫撤去,还准备了解渴的茶水,供那些前来观看学习种植技术的百姓们饮用,至于那些没有带干粮的,只需要付两文钱,便可以在幸福村的公舍里买一碗带肉沫的米粥来充饥。
他们并没有像别家一样,将这些发财致富的秘术当成宝贝藏起来,那个叫孙二力的小伙子,还细心的给所有人讲解种瓜物的技巧,临了,还将两种新作物的种子拿出来,分发给百姓,叫他们拿回去种在临近水源的地方,据说这些种子可以种出一种亩产数千斤的大白菜和包心菜,尤其是那大白菜,不怕霜打雪埋,冬日里食用最为脆甜。
不仅如此,由于关中今年小旱,许多需要水份较大的农作物都种不下去了,这两兄弟还呼吁农夫们注意开沟引水,来年有旱情的时候,尽量种植他们今年种植的这几种耐旱作物。
李世民很期待看到关中每年秋收之后就要闲置的土地上能再长点什么出来,是以,对于幸福村一系列动作比较支持。
同样是前几天,关中有十几县都有奏章过来,说是他们不知道怎么收税,因为水库的原因,各县都有几千到数万亩的田地种植上了金花菜等鱼草,这些草不同于粮食,几乎每天都能收割,朝廷怎么对这种新作物收税?每天派人守在他们的田地里头,看他们卖多少钱的鱼草,然后三十税一?还是统计他们一年卖多少鱼草,按年算,三十税一?反正不管那种方法都不合适。
最后,李世民和大臣们商量好之后,按照中田所收粮食税的平均值来收税,结果,没到三天,各县回报说,这些种植鱼草的农户已经把今年的税全交齐了,一水的铜钱,现场结清,要知道,这才刚到七月,离秋收还有一个半月呢!这些百姓们那来这么多钱?
李世民派密卫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些种鱼草的农户每天卖鱼草给各处饲料作坊,而各饲料作坊都是现金跟他们结清,就这半年时间,将八十亩永业田全部种植了鱼草的百姓,至少从饲料作坊哪里拿到五十贯的草料钱。
八十亩田就算碰到粮价较好的丰年,产出的粮食能卖多少钱?顶多四五十贯而已,要知道,这才七月,那些鱼草田据说还可以收三四个月的鱼草,也就是说,种了鱼草的农夫今年还能再挣五十贯以上。
年收入百贯的农民?
李世民此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户部尚书长孙无忌已经先他一步后悔把税收定低了,要是种田的农夫都能年收入百贯,以后**品的小官和那些不入流的吏员估计都要造反了。
不过李世民最终还是驳回了长孙无忌重新制定这些鱼草田的税收的请求,藏富于民是他的治国理念之一。而且,密卫告诉他,这些种植鱼草的百姓很辛苦,每天都得全家齐上阵去割鱼草往工坊里送,劳动量是那些普通农夫的几倍,为了这样的高收入,他们也付出等价的汗水。
李世民不爱占老百姓的便宜,他只爱占像孙享福这种太能够生发了的人的便宜,就像憨厚的尉迟恭,他没有像其它权贵那么多的生财之道,所以,李世民对他的赏赐是最丰厚的,秦琼最近很富,即便有献甲之功,李世民也只是口头上夸赞了几句。
今天李世民想起了这一茬,肚子里的气便十分不顺,即便孙享福不在长安,还是专门让人传了个口信到虞秀儿哪里,不管怎么样,今年秋收后,皇家农庄的田地里必须看到农作物,否则,家法伺候,谁叫孙享福是家臣呢!
收到这道口谕虞秀儿很想笑,他知道自家夫君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越发高了,于是急忙去信幸福村,让孙二力做好准备。
当然,身在岭南的孙享福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今天是玄奘出海的大日子,孙享福特意来码头给他送行。
为了保障他的安全,孙享福将幸福号借给他出行,那么,为了保住幸福号的安全,孙享福还得让护卫队陪同前去,席君买主动要求随船,见过交趾的风土人情之后,他很想看看天竺是个什么样的国度,反正整个世界都是满足不了他的猎奇心的。
左右不过是三四千公里,以幸福号的海上航行速度,只要不出意外,十来天便能到,正好一个往返之后,孙享福的实验田的粮食也收割完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回长安。
“再相见,已不知是何年月,大师,一路顺风。”
“有劳大人与诸位相送,贫僧去了。”
出家人就是这么寡淡,不需要什么情深义重的送别词,也不需要别人对他的怀念,就连冯盎送给他的财锦,他也一分不取,一个和尚,去了佛国能够饿死的话,那也算是个笑话了。
“这和尚是个有智慧的,但愿他不要死在海上吧!”
“道长放心,我对幸福号有信心,上面的没有一个像是短命之人。”
远远的看着幸福号离港,孙享福心里的那口气却并没有松下来,他给玄奘的求学之路提供帮助只是顺手而为之。
这次远航,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幸福号如果能够顺利的进入印度洋,那么,它就具备从非洲的好望角穿越四千多公里海域到达南美洲的航行能力。
有了硬性的基础条件,剩余的就看运气了,近海航行和远海航行是两码事,好望角一带毗邻西风带,恶劣的气象环境和海况让后世将其称之为风暴之角,孙享福想让这个时期的船只穿越大西洋,运气很重要。
“想不到这个和尚走了之后我心里会空落落的。”看着幸福号消失在视线里,李淳风一句话,打乱了孙享福的思维。
“道长不会是这段时间和大师形影不离,有了感情了吧!”
“狗屁,都是出家之人,那来的感情。”
“道长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那什么,病患营的事情现在能放手了吗?能够的话,就来白云湖小住几天吧!正好有些事跟道长商量。”
“何事?”
“关于学术上的,在下想研究一个能在海上定位的仪器”
大学时期,孙享福曾经在科技馆见过一个六分仪,然而,那时他只是大致的用视线扫过了那个东西的外形,只知道它可以通过观察地平线与天体的夹角的度数来给自己所在的经纬度定位。
有需求,有想法,有方向,那么就要慢慢的摸索了,李淳风是这个时代看天地的专业人士,孙享福找他一起研究自然是不会错,于是,在半岛等待水稻成熟的这段日子,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们开始进行了大量的学术讨论,许多初中,高中时期学习过的数学,物理知识也被孙享福拿出来跟李淳风探讨。
而对于学习这些未知的知识,李淳风的热情明显高于孙享福的想象,然而,懂的越多,疑惑就越多,当六分仪的模型被孙享福依照模糊的记忆造出来后,李淳风和孙享福做了试验,他们选择的地方是海面上,当两组测试数据和一个实例摆在李淳风的面前的时候,他三天没有睡着觉。
因为他发现,这个世界可能真的如同孙享福无意中说漏嘴了的一句话一样,是一个圆球,不然,在海上为什么自己会最先看到海岛的山巅,帆船也是一样,最先看到的是桅杆,最关键是角度,广州和崖洲的海平面跟北斗星居然不在一个角度,跟他一年不知道看多少遍的紫薇星也不在一个角度。
“咱们这个世界真的有可能是个圆的吗?”
“我只能说,非常的有可能。”
孙享福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已经让工匠给自己用刨铁刨了个圆球出来,而且,开始用笔在上面画虚线,后世几大州的大致形状他还记得,胡乱的圈出来之后,再开始用虚线标示经纬度,以六分仪测出来的第一度为基准点,很快,大致经纬度就能被他标满整个球体了。
当他将整个球体写满字的时候,李淳风一把就抢过了这个球,仔细的观看了球体上面所有的数字。
“是了,是了,只有是个球体,咱们才能解释这个角度的变化,可是,要是球体,水为什么不往低处流,人,怎么能站的稳”
孙享福犹记得第一次看到李淳风时他发懵的模样,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道长请看。”
说完,孙享福将手中的一个椰子抛向了空中。
“噗通”一声,椰子掉落海面。
“道长知道为什么这个椰子不能一直向天上飞,而会掉下来吗?”
“废话,因为椰子有重量啊!”
“我当然知道椰子有重量,但是,有重量为什么非得往地上掉,而不往天上掉?”
“往天上掉?”
“对啊!”
“这”李淳风大脑都被孙享福问死机了。
怕他真出什么毛病,孙享福便忙道,“或许,我们的大地是有吸力的,所有存在于大地上的江河湖泊,或者飞禽走兽,都被他吸在了这个地面上,除非能够挣脱它的吸力,否则,最终都要贴在地上。”
听孙享福这么说,李淳风反而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