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明珠楼将计就计

裴素的消息很快便传了过来,明珠楼让右金吾卫将军刘玢给查封了。

这刘玢的背后是张家兄弟,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就在张之易在麟台同崔珩说了那么些废话的当口,张宗昌便已经让刘玢对明珠楼动手,倒是一点儿都没有给喘息的间隙。

“倒也没什么大碍,”裴素坐在松筠院内的庑廊上说道,“自从上回姮娘自明珠楼内被人给掳走了,我就遣散了楼内的一众兄弟,四散在神都各处,连那院子都收拾干净了。刘玢就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金吾卫查封的由头是什么?”崔珩皱着眉头,问道。

“说是有一个行迹可疑之人曾经在明珠楼的柜坊存了大量的银两,如今那人失去了踪影,金吾卫就想查柜坊的账目,可他们无凭无据,杜爽自然不让他们查,两方相持不下,金吾卫索性就把明珠楼给封了,不准继续经营。”

“不过是个由头,想查明珠楼的账目而已。若真的拿到了账目,即便里面没有什么端倪,自然是由着他们编排了。”崔珩道。

“对啊,所以杜爽怎样都不会给他们的,反正明珠楼又不差银子,他们爱怎么封便怎么封呗。”裴素道。

“他们既然盯上了明珠楼,定然还是知道了些什么,”崔珩道,“楼里的奸细是谁,有消息了吗?”

裴素即刻就冷下脸来:“杜爽里外都查过了,没有什么端倪,可就是慈善堂来报,雪婴失踪了,找了几日也不见踪影。姮娘失踪的时候她还好端端地在慈善堂,故而并未疑心是她,可就是前日突然不见了的。”

“竟然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了两次,”崔珩扯了扯唇角,声音就如同冰锥入地,往裴素的心深深地扎了进去,“若我没记错,雪婴自小就在明珠楼长大,作为影卫,她虽然不知道我们究竟在行何事,但是对明珠楼里外都清清楚楚的,若是她投靠了二张,必然陷我们于水火。”

“此事就交给我去办,”裴素道,“你也知道的,明珠楼的影卫是万不可能背叛明珠楼的,除非她是真的不要命了。”

崔珩默然不言,怕只怕,有些女子疯起来,是真的会不要命的。

“既然他们非要在明珠楼里查,那边让他查个清楚好了,”崔珩突然说道,“只要让他们知道,真那么查下去,恐怕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有些事情,捂住是没用的,都被人给盯上了,索性就敞开大门清清爽爽地来,反正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他崔珩是喜闻乐见的。

裴素一下子就明白了崔珩的用意,点头称是。

“倒是那谶言之事,如今整个神都都在流传,武侯府和金吾卫这些天已经抓了不少人,按上的罪名都是散播谣言。可是官兵越是抓,那谶言传地就越烈,景麟你看这事,是不是已经成了?”

张之易猜的没错,市井中出现的那谶言,确实出自崔珩之手。只不过张之易是凭直觉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

这件事做得非常巧妙,便是那南市发现诞下了那身负八字谶言的怪物的马商,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亲眼所见的怪物,实际上是被偷偷掉了包的。

按照崔珩的想法,他不过是点亮了一个火苗,若武周氏得民心,自然不会蔓延开去,可如今呈星火燎原之势,都是她自作自受的结果,他甚至都没有为此多做什么。

“这案子再如何查,源头就在南市的马厩中,如今死无对证,那怪物的尸首不过是个普通的畸物而已,即便陈尸司刑寺,来多少仵作勘验,也查不出什么端倪。再说它身上的字,是毛发按照先前设计好的纹样自行长的,在世人眼中便是天然形成。这林林总总的搀合在一起,自然就变成了个无头官司。”

这件事从头到尾便只有崔珩和裴素两人知晓,因为牵涉谋逆,裴素去做的时候也未假手他人,故而按照常理推测,是万没有可能查出个什么的。

“我听说圣上震怒,当下就召见了二张和玄灵子,就是从迎仙宫里出来后,那张之易才去麟台阁演了那一出戏,张宗昌才勒令金吾卫查封了明珠阁。想必是圣上那儿有了什么交代了。”裴素道。

“不过是狗急了跳墙,倒是与我们设想的一般无二。”

崔珩望了一眼湛蓝的天际,想到之前姮娘还在松筠院里的时日,可真是岁月静好。只是好景不长,如今她与自己竟然已经形同陌路,留给自己的时间,果真是已经不多了。

“收网吧,大干一场。”他突然看向裴素,口吻淡淡地说道,池子里的白鹤陡然扇了扇翅膀,激起了一片晶莹的水花。

这几日朝廷颇不平静,为了市井流传谶言的事情,司刑寺不知严刑拷问了多少散播流言的逆徒,可都是一模一样的供词,不过是道听途说随口传播而已。

怎样也找不到背后的主谋。

而另一边,武周氏给的七日期限,已然过去了三日,张之易左等右等也不见崔珩有所行动,不禁自己都怀疑起来,到底这事是不是崔珩所为。

至于张昌宗那边,明珠楼被右金吾卫生生地查封了这么多日。楼主杜爽倒是看起来很着急,见天地去找刘玢求情,但是刘玢看不到账本不可能松口,所以两方自然是僵持着。

可这日杜爽恐怕是挨不住楼里每日被封的损失,竟然松了口,愿意让右金吾卫的人查账以证清白。可杜爽也提了个条件,为了以示公正,得让司刑寺的人作为第三方介入其中。

为此杜爽竟然向司刑寺投了案。

司刑寺卿卢宏景正愁谶言的事毫无眉目,虽然皇帝没有给他期限,可事关谋逆若他毫无进展恐怕是官位不保,故而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有一个时辰合眼就不错了。每日都是忧心忡忡的。

虽然明珠楼的案子虽说看起来与谶言无关,可那是北市边上最大的邸店,柜坊的规模更是全神都都难出其二的,每日多少人来人往,右金吾卫为了一个所谓形迹可疑的人查封了,这事听起来本就蹊跷。

这日李睿正好替麟台监给司刑寺送校好的书,被卢宏景给遇见了。因为上回献书的事情,卢宏景自然对李睿印象深刻,就问起了李台监李峤的事儿来。

李睿知道自己的上峰李峤与司刑寺卿卢宏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小心回着话,可不知怎地就说到了那日张之易带着姮娘大闹麟台的事儿来。

紫微城是个多大的地方?而且无论是张之易还是崔珩可都是宫里最扎眼的那几个人之一,张之易那日出格的举动,还未过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宫里的每个角落,卢宏景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实在不知道张大人是怎么了,从迎仙宫里出来就到我们麟台兴师问罪,若不是为的男女婚嫁之事,不明事理的人就要以为是皇上迁怒我们麟台呢。”李睿有意无意地说道。

卢宏景只觉得自己汗毛都听竖起来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皇上下令彻查谶言的事情可不就是那日吗?莫非张之易去麟台表面上为的是女儿家的婚事,其实是另有所图?

“两位张大人如今在宫中都春风得意,我们李大人自然不敢怠慢,从他进麟台的那刻起,我们麟台上下都仔仔细细地候着,幸而最后他没有生气,总算是平安地送了出去。可下官还是忧心张大人会迁怒我们麟台,否则怎么就径直去北市散心,排解心中的郁闷呢。”

李睿一股脑儿地将这些话如同倒豆子般倒了出来,末了还十分真诚地向卢宏景拱手而言:“卢大人,我们家大人为了这事可是吓着了,若下次你见着他,恐要劳烦你的一句宽慰。”

无论李睿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卢宏景是完完全全地听进去了。

待李睿走后,他立马去查了查,果然发现那右金吾卫刘玢真是二张的人,所以这明珠楼的事情,恐怕与二张脱不了干系。

而二张这对佞臣,无利不早起的性子,若不是圣上有所交代,又怎么会这般卖力。恐怕明珠楼的案子,大有玄机,他为了自己头上的冠带,也得尽心查案才行。

于是,杜爽就将明珠楼柜坊的账簿,悉数运到了司刑寺里,又打开了柜坊的大门,让右金吾卫和司刑寺的办案官吏,睁眼看了个痛快。

只是没想到这不查还好,一查下去简直是捅破了天窟窿。

姮娘这两日安守在大业殿中,却难免觉得心神慌乱。张之易倒是破天荒地不来殿中了,听说都宿在宫外,为的是查案。

这个大业殿平时就五六个粗使宫人,还是姮娘来了之后,才添了点颜色。武周氏的用意自然是不准自己的男宠与女色厮混。

可这日,一个眉目如画的宫人却进了大业殿中,说是内司府遣来殿中服侍张大人的,名叫碧菀。

她手上拿着内司府的令牌,自然做不得假,可是姮娘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来大业殿中图什么。

“姐姐,我听说大人脾气赁是古怪,若我有什么做得鲁莽的,你可千万要提点一番,别让我闯了祸。”碧菀吐了吐舌头,看起来娇俏极了。

姮娘笑道:“指望我就坏事了,我也不过来殿中当差没有几日。”

“姐姐莫要自谦,我听说大人为了姐姐的婚事可是去闹了麟台监,姐姐在大人心中自然非同一般的。”碧菀眉飞色舞地说道。

“大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又岂可引得一般女子所图的?你切莫妄言,若是招来祸事,我们大业殿上下都得遭殃。”姮娘看了一眼碧菀,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