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本就青春年少,又互相思慕,爱心炽盛,早已情投意合,可偏偏没有捅破最后一道防线。
多少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多少回寤昧之间,思之如狂。
如今便化作这狂热炙热的深吻,在两人的唇齿间厮磨。
只不过这吻带着一丝怒意,一点恼意,还有一丝遗憾。
“唔……”姮娘只觉得自己的唇都要教他给咬破了,可左右又都推不开他,只能由他摆布,头晕目眩的当下,心里还是萦绕着一团气。
“够了!你……你放开我。”她终于挣脱开了他的禁锢,脑袋还被他牢牢固定着,瞪着眼睛对他怒目相对。
崔珩见她的双颊绯红一片,丹唇微肿,气息不稳,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杰作,伸出手抚上她微湿的唇瓣,神色慵懒一字一顿道:“还不够。”
“你……”姮娘气结,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你别以为仗着自己力气大,对我肆意轻薄,我就不会问你控鹤监的事儿了,反正……反正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去问凤沼!”
崔珩凤眸微眯,神态危险极了,低头咬着姮娘滚烫的耳朵:“当着我的面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你的胆子倒是大地很。若是不给你点教训,你岂不是要骑到我的脖子上了?”
在谢姮的尖叫声中,她转眼便被崔珩扛在了肩上。
谢姮最终被丢在了床榻上,她惊恐万分地看着崔珩慢条斯理地在宽衣解带,一副要对她下狠手的样子。
“你——你要干嘛?你不可乱来。”谢姮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却被一身白色绸衫里衣的崔珩给稳如泰山地压在了身下。
“怕了?”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神情无赖极了。
姮娘是真的怕了,崔景麟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她是最知道的,她见过他那么疯狂的样子,也知道他心里面甚至可能没有畏惧两个字的。
若他真的一心要毁了她的清白,那么她该如何是好?
“才不怕,你快放开我。”她口是心非,黑眸却仍旧闪过掩饰不了的畏惧。
“小丫头,但凡女子第一次,都是会怕的。你说不怕,恐怕是迫不及待地想引我对你下手吧。”崔珩弯嘴笑了笑,沉下脑袋,精准无比地攫住她的唇瓣。
谢姮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居然——他居然来真的。
“唔……”她在他的怀中挣扎着,可不知不觉粉色的罩衫就如残破的落叶般丢在了地上。
再一转眼的工夫,连中衣襦裙都不见了踪影,在浑浑噩噩的耳鬓厮磨中,姮娘有些绝望,——他居然是认真的。
两人力气悬殊在这肉搏中表现地淋漓尽致。
崔珩里衣飘落在床榻下,姮娘也好不到哪里去,钗环俱下,衣袂纷飞。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他虽然情动,但始终还是有理有节,从未对她逾越太多。可是这一回,似乎不大一样。他咬在了她的耳瓣,用了些力气的。
“他们说,喜爱一个女子便要得到她,不择手段。”崔珩见她一脸情动的模样,突然松开了口,停下了手,趴在她的耳边轻叹。
姮娘只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到喉咙口,可又被混乱的思绪给生生地压了下去,如此反复,直到大脑空白。就在这时候,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竟然就在自己的耳般响了起来,一下子四周安静极了,仿佛院中的风吹拂过松林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我原本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如今似乎是懂了,只有真的得到,方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能看起来不会分开。正因为喜爱极了你,所以才总想着这般欺负你吧。”
崔珩的言语,犹如一盆凉水,将姮娘上下都浇清醒了过来。
他并没有真的要了她,可他的言语却比真正的闺房之事,还要令她震动。
“姮娘,如今距离我们的半年之约,还有两个月吧。恐怕——我们得提前结束了。”
谢姮浑身如坠冰窟,当时是他非要开始,如今也是他说要结束。
“当时你对我说是奉命纠缠,如今难道也是奉命了结吗?”姮娘努力让自己的心绪恢复平稳,用听上去非常自然的声音说着。
崔珩默然,趴在她身上的壮硕身躯微微动了一动。
如此的软玉温香,他又如何舍得下?
于是姮娘笑了,转头望向崔珩,凝视着他俊逸的容颜:“景麟,你到底还是保全了我所谓的清白,是为了今时今日能够全身而退吗?”
如此的互相伤害。
崔珩却无任何恼意,伸手拭去她眼角忍不住滑落的泪:“傻丫头,不会说狠话,便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我也知道我是舍不得你的。只是接下来的路,你若与我一道,便是朝不保夕,我无法眼睁睁地让你去赴险。”
“所以宁愿分开?”
“是,必须分开,可这是暂时的,”他说得斩钉截铁,“至于你的清白,值得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名正言顺地拿下,你乖乖地等着便是了。”
姮娘心底闪过一丝喟叹,说到底,他还是从未把她当做并肩而战的人。
他只想着保护她,而她连他究竟要战斗的方向都不知道。
“那我就回长安吧。”她突然想念起了长乐酒肆人来人往的喧闹,想念起阿姐的唠叨和躲在她背后的姐夫无奈的样子。
不知道阿姐肚子里的小侄儿,怎么样了呢?
“你的去留,我已经和凤沼都安排好了。那边都是你熟悉的人,放心吧,不会让你觉得丝毫不适的。”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美人如花隔云端,崔珩凝视着姮娘娇美的容颜,伸手轻抚垂落在她腮边的碎发,在她的额间珍重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若想我了,就给我传信。若要见我,我便会出现在你身边。”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可能很难感受到朝夕相处的甜蜜,可一旦分开,扑面而来的寂寞便如同疯长的藤蔓一样,将人密密地缠绕。
在崔珩的安排下,姮娘住进了明珠楼——位于洛阳清化坊的大邸店。
这并非寻常邸店,在清化坊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个邸店竟然占了有数百亩地之多,连绵的建制,在槐树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每日来店中行脚住宿的客商、寄存钱财、雇佣小厮奴婢、寄存货物、甚至来赌钱吃酒的人不知凡几。
镇日车水马龙,喧嚣鼎沸。
可这是前头的景象,姮娘与贴身的杜蘅、夕颜住在后院,关上门来,竟然与世隔绝,一丝一毫都难以打搅。
所谓大隐隐于市,恐怕就是这样的意味了。
这些日子以来,裴素倒是时常来看她,就连张辞和卢绾,也来了几次,可崔珩,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正因如此,她才会相思他入骨吧。
坐在窗下,望着夜空中的月轮,耳边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喧闹之声,那是在邸店中留宿的客商,在聚众取乐,声音乘着风,就飘到了后院中来了。
只可惜,动静越大,她心中越是思念。
听裴素说他已经去控鹤监上任了,果然引起了朝中的轩然大波,可毕竟有崔相国的尊诲顶着,又有清河郡公的敕封镇着,还有那篇震慑了众人、高中了神都乡试第一名的疏论,即便他再怎样面若潘安,议论声也不至于太下作的。
这都是裴素说的,可姮娘一个字都不信。
无论他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她还是不信的。
她翻箱倒柜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木鹤,放在案上,这是临行前崔珩送给他的,说若是想他,便告诉木鹤。
这又有什么用呢?
可她是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披着月光,她垂着发髻,抱着木鹤倾诉着自己的情思。
“景麟,你——在控鹤监还好吗?家里一切都好吗?六妹妹的及笄礼一切都顺利吗?她到底有没有恼了我呢?你有好好喂白鹤吃东西吗?若是公务太过繁忙,就交代给下人吧。还有……你——是不是也跟我想念你一样想着我呢?”
姮娘说完这些话,木鹤还是呆呆地望着自己,她不禁觉得自己好笑。
一个木头造的东西,莫非还能听懂自己的话吗?
她将木鹤放在案上,又凝视了它好一阵子。
就在这时,鹤慢慢悠悠地张开了翅膀,在她的瞠目结舌之下,往星星点点的夜空中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宛如夜空的精灵。
“这……这……”姮娘捂住嘴巴,压抑着内心的尖叫声,“这是活的吗?”
不,这当然不是活的,只不过是墨家机括驾驭鬼神之术而已。
远在修文坊博陵崔府的松筠院内,一只木鹤稳稳地落在了院中的水池边,将闭着眼睛打盹的小仙鹤惊地睁开了眼睛。
“还是不甚机智。”一只大掌轻轻地抚了抚仙鹤的脑袋,便将木鹤拾了起来。
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木鹤的嘴便开始微动,将姮娘刚才在窗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就如同幻术一般。
“想你啊,想得都难以入睡了呢。”他将木鹤抱在怀中,汲着木屐往庑廊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