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隆庆三年东。
还未进入腊月,整个吴国大地便被突如其来的暴雪所覆盖,仿佛上天也在暗示吴国的国运。
比暴雪更为冰冷的,是吴国人的心。
四十万吴军损失殆尽,上将军孙衍战死在乌江渡荒郊的消息传开。
消息传来,孙衍妻儿在上将军府自缢身亡。
更有数百依附于孙衍的门人宾客随主家殉葬,无数和受益于孙家的吴人痛哭流涕。
煊赫百年的孙家自此血脉断绝,曾为吴国带来百年国运的军神孙武子自此在九泉之下连血食祭祀都无法享用。
一时之间,吴城之中,竟是缟素!
至此大变关头,吴城之中,列国国使,各国密谍,宗门使徒,商贾游人,尽皆如同闻到腐臭的苍蝇一般,意图在这变局之中摄取利益。
尽管国事维艰,然而吴人却从未失去希望。
五百多年前,楚人伐吴,尽占九成吴国之地,然而,在燕赵等国干预下,楚人退,吴国存。
两百多年前,吴越交战,越国大军直抵吴都吴城,大战旬月,越人狼狈难逃。
而比之昔年,今日的吴国虽然损失惨重,却非无一战之力。
于外,帝境强者林河领军十万固守丹心城。
于内,吴城之中更有十万吴皇精锐禁军固守都城。
丹心城。
风雪骤降,街上少有行人。
丹心城城主府不远处的魏家府宅之中,丹心城城主魏镇明端坐在胡椅上。
从东海猎取的龙诞香在袅袅燃烧。,上好的雨前清茶更有水雾蒸腾。
无论是龙诞香还是清茶都是用来静心安神的好东西,然而,魏镇明却不时移动身体,眼中颇显躁动。
“家主,客人来了!”
便在此时,一个青衣门客轻敲厅门。
“请进来吧!”魏镇明身体微微颤抖,尽量使自己的运气变得平缓。
片刻,一个一身黑衣做商贾大半的中年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老……老奴见过家主!”
见到魏镇明,那中年人红着眼前,深深的匍匐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魏轲,魏轲,缘何如此?”
看着地上的中年人,魏镇明浑身颤抖,眼中的神色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侥幸。
“家主,老奴也不想如此!”那中年人抬起头来,脸上的面容却是不知何时已经改变,不是那魏家大掌柜魏轲又是何人。
“你害我啊!”
“若非你丢掉那些军资,我魏家今日又缘何如此?”
魏镇明一脸苦涩的看着面前的魏轲,魏轲虽然只是魏家的家生子,却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名为家奴,实为兄弟,否则他如何敢将运送军资的事情托付于他?
可是,魏轲丢了军资,更是深陷隋军军营之中,直接将魏家这个千年世家至于家破人亡的关口之上。
“家主,老奴无能,只是家主,假使当时军资如期,今日又如何?”魏轲一脸羞愧。
听到魏轲的话,魏镇明怔住了。
是啊,又能如何?
难道当日魏轲将军资准时送到丹心城,吴军就能不败么?魏镇明没有回答魏轲,但是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尽管不知道出于何等原因,杨广保留了孙衍最后的体面、并未将孙衍化身鬼王的事情传出。
然而,身为丹心上数一数二的大贵族,尽管已经失势,但是只要魏镇明想,那这丹心城千里之内的事情就没有多少可以瞒得住他的。
“你起来吧!”
良久,魏镇明摆摆手,颓废的他好似在这一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
一种无力感不知道何时已经涌上他的心头。
等到魏轲站起,魏镇明面色微微释然,这才笑道:“是隋皇让你来的吧?”
“就知道瞒不过家主!”魏轲笑道。
“我魏家虽是吴国大族,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人惦记的了,杨广要的是他么?”魏镇明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眼前的土地。
“隋皇希望家主你能做内应,打开丹心城!”魏轲低头道。
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传统之下,要让魏镇明做此事实在是太难了。
果不其然,魏轲说完这话,魏镇明便不再言语。
“魏轲,你是我魏家老人,当知我魏家自元祖开始便是吴臣,于今俞千年,千年忠义如何能毁在我一人名下?”魏镇明摇了摇头,眼中有些无奈。
吴军大败之下,他如何会不知道魏家将来的命运?
只是吴国皇室为宗主,魏家又是吴皇所封之臣,这等关系下,他如果带着魏家背叛吴国,以后整个魏家都无法在天东二洲立足。
更何况,贰臣无论是在哪里都是不受待见的。
“家主,隋皇高义,只要你答应开城,事成之后封家主为郡王,封地由家主选择!”不忍见魏家族灭的魏轲劝道。
“莫要多言!”
魏镇明打断魏轲的话,叹息道:“今日再见,我已经明了你当日深陷隋营也是迫不得已,于今你即已经投了大隋,便就此离去吧,莫要伤了你我主仆之谊。”
“家主,老奴……”魏轲欲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阵阵脚步声,不多时,便有人在外低语道:“启禀家主,吴都传来的急报!”
“说!”看了一眼魏轲,魏镇明终究还是没有让那人进屋。
“启禀家主,吴都消息,吴皇起孙武子尸骸以毁弃!”
“什么?”屋内,魏镇明差一点就站不稳,眼中更是充满难以置信的神色,半响,他才失魂落魄的回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屋内的两人无不被这突然传来的消息所震惊,一时久久无语。
许久,魏镇明才缓缓开口,道:“魏轲,你去禀告隋皇,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