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浓郁的烟雾升腾而起。
不等烟雾散去,韩桢便架马奔向三百步外的城墙,黄凯与老九紧随其后。
在城墙前方几步,还用木架固定了一副满挂的步人甲。
此刻,那副步人甲已变成了筛子。
后方的城墙上,密布着一个个弹孔,铁钉与铁蒺藜击碎青砖,深深嵌入夯土中。
“嘶!”
黄凯与老九看着步人甲的惨状,只觉头皮发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满挂的步人甲啊,百步外,神臂弩都射不穿。
然而此刻,却如同纸糊的一般。
十几个贯穿的弹孔,述说着步人甲的遭遇。
用手摸了摸步人甲上的弹孔,黄凯咽了口唾沫,惊骇道:“如此威力,只怕连巨盾都挡不住。两军交战,一炮下去,敌军前阵便会倒下一片。”
其实野战炮的杀伤力,比之陶罐火器相差无几。
差别在于射程,三百步外便能发射,而陶罐只能隔着二三十步扔。
虽说能绑在三弓床弩的箭矢可,可对操作手的要求太高了,需要严格把控爆炸的时间。
爆炸早了,在半空中就炸了。
晚了,敌人便有了准备的时间。
野战炮就简单粗暴多了,填装火药和弹药,然后对准敌军,点火就完事儿了。
“说不准,毕竟隔着三百步呢。”
老九摇摇头,表示怀疑。
重甲步卒的巨盾,防御力十分惊人。
内里是硬木,外层则是厚厚的铁皮,中间还用木填充减震,可挡神臂弩。
韩桢吩咐道:“试一试就知道了,黄凯,去军械库取一张巨盾来。”
“得令。”
黄凯跨上战马,朝军械处奔去。
回到原位,韩桢打量着那尊黝黑的野战炮。
历时一个多月,在几十名匠人的努力下,总算锻打出了这尊纯铁的野战炮。
整个炮身长约一米,炮口直径五公分,炮身前细厚粗。
尤其是炮尾的部位,如同一个半圆形的大铁球,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增强野战炮的使用寿命。
早期的火炮,不论东西方,皆是前细后粗的设计。
因为这会儿的冶铁技术不成熟,而炮尾处又是火药燃烧爆炸之处,加厚处理,能填充更多的火药,同时也能承受更高的爆炸。
除此之外,炮身上每隔一尺,都有一道铁箍,作用同样是强化炮身。
趁着黄凯去取巨盾,韩桢问道:“这门野战炮的成本是几何?”
袁工匠如实答道:“禀县长,成本约莫一百二十贯。原料倒是不贵,主要是匠人们的工费。”
生铁很便宜,韩桢现在有自己的铁矿,一斤生铁算上人工运输等,开采成本不过十几文钱。
这门野战炮也就五六百斤,原料不超过四十贯,剩下的就是工费了。
毕竟是锻造,而非铸造,制造起来极为麻烦。
先要用热锻打出大致模型,然后再用冷锻定型精修。
难点在于炮管,需要做到光滑笔直。
“成本倒还行。”
韩桢点了点头,这个价格在他的预算之内。
随后他又问:“一个月能产出几何?”
闻言,袁工匠苦笑一声:“不瞒县长,这野战炮锻造极难,非手艺娴熟精湛的匠人不可胜任,以工程院目前的铁匠数量,即便熟悉锻造之法,一个月最多也只能产出三门。”
相比之下,先前的那种铁力木巨炮,反而更加容易。
一个月三门?
韩桢微微皱起眉头,这与自己的预期相差甚远。
念及此处,他下令道:“我不管你是扩招铁匠也好,还是改进锻造之法,一个月最低生产十门,这是底线。”
“这……微臣明白。”
袁工匠只得苦着脸应下。
一个月十门,到明年夏收之前,估摸着能攒下一百多门。
虽距离预期的五百门少了许多,但一百多门野战炮齐射,破坏力还是非常可观的。
说话间,黄凯取来了巨盾。
替换掉步人甲后,韩桢正准备重新装填火药,却见一旁的老九眼馋道:“县长,能否让俺也过过瘾?”
“行!”
韩桢让开位置,叮嘱道:“火药五勺就够了,莫要填多了。”
经过先前几次试射,他已经摸索出了火药的装填量。
五勺,造成的威力就足以在三百步外破重甲了。
再多的话,他怕炸膛。
“俺省的。”
老九点点头,兴冲冲的开始装填火药。
没有男人能拒绝大炮的诱惑,就像没有孩童能拒绝炮仗。
装完后,他学着韩桢,拿起一个木塞子伸进炮管中,将火药压实。
接着又将铁蒺藜和铁钉塞进炮管。
插入引线,老九满脸兴奋的取出火折子,点燃之后撒腿就跑。
轰!
一阵巨响在耳边炸响,上百个铁蒺藜和铁钉喷涌而出,轰在前方的城墙和巨盾上。
“真他娘的爽啊!”
老九满脸激动,开心的像个二百来斤的孩子。
黄凯提议道:“九哥,下回让俺也试一试。”
老九撇嘴道:“俺还没过够瘾呢,再说了,你他娘的急个屁啊,往后这东西在军营,你还不是想打就打。”
“着哇!”
黄凯顿时双眼一亮。
三人架马再度来到城墙上,只见盾牌面前出现了七八个小洞。
铁蒺藜和铁钉射穿了外层铁皮,从盾牌后方,能看到一个个凸起的痕迹,但却并未穿透整个盾牌。
黑火药到底是不如黄火药,哪怕韩桢利用蒸馏技术,对硝石和硫磺进行了提纯,但威力比之黄火药,还是天差地别。
不过以现在的冶铁技术而言,就算发明的黄火药,也用不了,因为炮管的强度和气密性,无法承受黄火药爆炸的威能。
黄凯却对野战炮的威力很满意,兴奋道:“三百步外能有如此威力,简直就是神器啊。若是加大火药量,绝对可以射穿巨盾。”
“交给伱个差事。”
韩桢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凯抱拳道:“请县长吩咐。”
“这段时日测试野战炮的最佳火药分量。”
“末将领命!”
黄凯满脸兴奋,整个人蠢蠢欲动。
见状,韩桢叮嘱道:“千万要记住,在五勺的基础上,慢慢添加。安全
黄凯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神色郑重道:“多谢县长关心,末将省的。”
事实上,整个青州军上下,没人敢小觑火药。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刘锜,在屁股被炸伤后,现在也老实了。
交代完之后,韩桢带着念念不舍的老九,出了军营,回到少阳宫中。
随着即将步入五月,韩张氏也快要生了。
这段时间,韩桢一有空闲,就陪在她身边。
张大夫也来的更勤了。
两人漫步在后院,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格外宜人。
韩张氏一手扶着后腰,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高耸的肚子上,柔柔地问道:“二郎,孩子快要出生了,你可想好了名字?”
韩桢摇摇头:“还没想好。”
他倒是想了几个,但都被否决了。
打算回头征询一下谢鼎、徐存等人的意见,这帮文官饱读诗书,精通三易,比他想的要靠谱不少。
韩桢随口问道:“对了,这阵子怎地没见着安娘?”
韩张氏解释道:“安娘姐姐的性子你也知晓,闲不住,前几日又开了个首饰铺子,大娘子觉得有趣,也掺合了一脚。”
“富金也参与了?”
韩桢有些意外。
“可积极了,如今也不与悠悠她们顽儿了,一大早便和安娘姐姐忙活去了。”韩张氏抿嘴笑道。
韩桢轻笑道:“随她罢,这丫头以前在皇宫里憋坏了,甚么都不懂,多体验体验也好。”
……
……
北方之地。
一队拐子马,护送着一辆马车朝上京会宁府而去。
进了会宁府,直奔皇宫。
大殿之内,完颜吴乞买面色阴沉,完颜宗弼这群年轻一辈的主战派,更是怒火中烧。
只因完颜谋衍实在太惨了。
四肢俱断,尤其是两个膝盖,骨头被韩桢彻底踢碎,连大夫都束手无策。
左半边脸高高肿起,泛着乌青的色泽,左眼血红一片,已是彻底瞎了。
同时,连带着左耳的耳膜也破裂。
口中的牙齿也没了大半,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一条铁骨铮铮的女真汉子,就这么废了。
“是韩桢打的?”
完颜吴乞买缓缓开口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名幸存的使节,眼神闪烁着嗜血之色,如同一头狼王。
咕隆!
使节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答道:“启禀陛下,确实是韩桢打的,苏禄指责了一句,被一脚踹死。”
完颜吴乞买又问:“那你为甚么还活着?”
语气虽平淡,但话中的森森寒意,让使节如坠冰窖。
撩起宽大的袖袍擦了擦额头冷汗,使节磕磕巴巴地说道:“韩桢让……让微臣给陛下带一句话。”
“甚么话?”
完颜吴乞买来了兴致。
“这……”
使节哪里敢说。
见状,完颜吴乞买安抚道:“说罢,我恕你无罪。”
得了保证,使节这才开口道:“韩桢说,让陛下洗干净脖子,用不了多久,他会亲自来会宁府。摘……摘下陛下的……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大殿中的群臣纷纷暴怒而起。
完颜宗弼高声道:“恳请陛下让臣领兵南下山东,斩下韩桢的狗头!”
“我去!”
“我也去!”
完颜宗辅、完颜宗隽等年轻一辈,满脸怒容,纷纷叫嚣着要南下。
看着群情激愤的朝臣,完颜吴乞买吩咐道:“都坐下。”
他发话了,完颜宗弼等人,也只得重新坐下。
完颜吴乞买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一个反贼而已,何需在意。苍鹰会在乎麻雀的聒噪么?待明年南下之时,顺手灭掉就是。”
随后,他将目光看向殿下的使节,吩咐道:“只有战死的金国人,没有苟活的金国人。”
话音刚落,使节面色大骇。
正要开口求饶,却见完颜宗弼忽然爆起,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在完颜宗弼的狞笑声中,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使节的脑袋生生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