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郡守府门前,尘封很久的大鼓,隆隆响起。
立时就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围了过来。
就见着那人身着简陋布衫,残留在外的肌肤也布满青紫痕迹,额头顶着大纱布,还渗出丝丝血红,即便是那木槌,也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挥动,那样子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许是先前被狂打一番。
锤动半晌后,他低着身子,呜呜哭出声。
一众围观百姓纷纷起了恻隐之心。
“这位小兄弟,你被谁打成这个样子了?真可怜。”
“咱郡守大人是个好官,不要怕,我们这里的豪强权贵最怕郡守大人了。”
“是啊,小兄弟,别哭,青天大老爷会为你做主了,到时候有什么冤屈都说出来。”
……
咯吱~
厚重木门缓缓打开。
赵平带着衙役从里面走了出来。
目光从那些围观的人当中一扫而过,面色微不可查的露出一抹笑意,继而装模作样的蹲着身子,扶起刘二壮,说道:“刚才是你在击鼓吗?”
“正是小人。”
刘二壮适当的嗷了一嗓子,大声道:“小人要状告北齐馆驿的上卿李元大人。”
此言一出,顿时寂静一片,那一众人纷纷惊掉下巴。
状告谁?
北齐馆驿的上卿?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而这时那刘二壮又重复了一遍,力保所有的吃瓜群众都能够听得清楚,于是就开始议论纷纷。
“告北齐的官?话说,我大乾的官员也管不到北齐的去吧。”
“这叫什么话,在我大乾领土上犯了事,就得按照我大乾律法来,难不成北齐还是人上人不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状告他什么罪名。”
正是这句话,将众人逐渐走偏的重点给拉了回来,顿时目光灼灼地望着那哭哭啼啼的刘二壮,本就瘦小的身子,缠着绷带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风中飘零的花骨朵。
刘二壮一直在哭,半晌没有下一出戏上演,把赵平整着急了,轻轻拍了一下这位的后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说道:“别哭了,快说台词。”
那刘二壮这才反应过来,嗷嚎一嗓子,大声说道:“小民要状告他杀人未遂之罪……”
“凶案!”
“那北齐人竟然在我们大乾领土上杀人,简直翻天了。”
“真的是太过分了,前不久就有流民被杀了,就说是北齐人干得。”
“大家伙,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大乾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众位先听我说一句,看大人如何审理……”
在风向即将偏离轨道之际,这个人的一番话成功将重点拉回来。
此时赵平不免心有余悸,暗想:好在老爷子在这群人当中穿插了自己的人,不然真的闹到北齐馆驿去,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平此刻也不敢马虎,当即就带着刘二壮走进郡守府内。
郡守府居中大门,便是用来审案的大堂。
寻常很少时间用到,那惊堂木和用来装腔作势的木板,早就落了不少灰尘,而这一次就像是早就预料一般,提前整理好了所有东西。
在赵平将刘二壮带进去的时候,赵牧已然高坐大堂之上,身着顶格官服,板着脸的样子,倒是官威满满。
黑伯作为文书,坐在角落的桌案旁,文房四宝已经准备好。
而王序与三殿下秦天明坐在偏殿,从这里可以很好的看到大堂发生的事情。
秦天明忽然开口道:“师父,这些是您的主意吗?”
他当然指的是让刘二壮状告李元之事。
刘二壮作为实际行动的人,如今算是投案自首,其证词,不仅可以作为呈堂证供,将所有的祸水引到北齐馆驿,而且还能将所有的真相澄清,赵牧此举,可谓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个事情落地,可想而知,会在朝堂那边引出多么巨大的轰动,他都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秦峰脸上的表情了,想想就很精彩啊。
王序喝了一口气茶水,任凭茶水的甘甜在口中飘逸,半晌后,他望着大案前的赵牧,眼中有些欣赏情绪露出。
他道:“这些都是他一手谋划的,就连我,也是在前不久才知晓,不得不说,这一招棋走得真好。”
王序自然不会说假话,秦天明了解这位师父的性子,那就说明,当真是赵牧谋划这一切的。
念此,他心绪不由得有些复杂。
慢慢的觉得有些庆幸。
好在他们是一头的,不然的话……
砰!
赵平将刘二壮带了进来,公堂大门并未关闭,让那群百姓也跟着涌进来不少,官兵正欲驱逐的时候,被赵牧制住了。
随即,猛地一拍惊堂木,看向堂下的刘二壮,满脸官威,“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郡守……”
刘二壮抬起头,看清赵牧面孔时,瞳孔猛地一缩,内心震动。
任凭他如何都没有想到,先前去诱惑他,让他报官的,竟然就是当今的郡守大人。
难怪先前敢拍着胸脯保证,他的安全会得到绝对保障。
几乎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了,这人的深沉心思,不由得冷汗淋漓。
首先是料定了他们两兄弟会潜逃,然后就让人放水,也是,就当时那个情况,那巡逻的官兵甚至都没有追过去,有些稀奇,只是当时逃跑得有几分匆忙,忘记了这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再就是他们潜逃后,引发的一系列反应,甚至连李元会动手杀他们都谋划到了。
至于为何赵平好巧不巧,会在刘大壮死之后再出现呢?
很明显,当遭遇到死亡威胁,尤其是亲人就死在自己的面前,那造成的视觉心理冲击,简直不要太浓烈,这时难免慌了神,就容易六神无主,这时有人提出去某个安全的地方,他自然是顺从。
而这一切,是需要有人被杀鸡儆猴的情况下进行。
想通这一切后,刘二壮再次看向赵牧的眼神,已然发生了质的变化。
赵牧此刻依旧是不苟言笑,板着脸的样子,颇具官威。
被那惊堂木一吓,刘二壮也来了几分精神,咽了口唾沫,当即说道:“小民刘二壮,状告北齐馆驿上卿李元李大人,杀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