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
内阁
兴许是这几日压力太大，以至于王适在内阁值房里面呼呼大睡。
作为次辅的孙林也相当识趣。
将大部分公务都承揽了过去，这才得以让王适有个舒适的休息时间。
其实大乾内阁的人员安排还有诸多不合理。
一般来说，首辅和次辅，应当是两个阵营的人，这样的话，才不至于让拥有如此巨大权力的内阁，成为一言堂，亦或是，成为某一派的私器。
不过他孙林却是王适一手提拔起来的，更关键是，他们之间还有血缘关系，虽说很远了，但在官场之上，有个羁绊，这便足以。
“大人……”
一人拿着一份奏章匆匆就跑了进来，内阁的清静顿时烟消云散，那人似乎没有明白处境，拿着信件就准备去王适。
孙林皱着眉头拦住了他，小声道：“陈大人，阁老好几天没闭眼了，现在正在午休，有什么事情我来解决。”
陈伦一听，顿时急了，那大嗓子当场就嗷嗷出声，“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午休，这件事情你可解决不了，让我进去……”
孙林虽说没有实际官职，只是作为内阁次辅存在，但背靠着首辅这座大山，也是底气十足的很。
他依旧是挡在陈伦面前，没有动作。
“陈大人，阁老年纪大了，而且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如果您不希望阁老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就烦请您与我直接说，我好歹也是内阁次辅，签字的权力还是有的。”
陈伦见状，此时也慢慢平静，他将那份奏章递给孙林，道：“既然孙阁老这般说了，那这份廷寄您就过目吧。”
作为户部尚书，主管着大乾朝全部的人事调动，权力大得可怕。
可在孙林面前，仍强硬不起来。
孙林接过那封廷寄，看了不过半晌，他的面色已然大变，呼吸骤然一紧，抬起头看向陈伦说道：“陈大人……”
“所以你现在理解我为什么这么着急了吧。陈伦叹了口气。
孙林转身，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许是心有灵犀一般，王适刚刚醒过来，正端着桌案上的茶水慢慢的喝。
两人的争吵声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欲出去时，两人就跑了进来，孙林将那份廷寄递了过来，面色凝重的道：“天要塌了……”
“嗯？”
王适皱眉，接过廷寄，从抽屉中拿出老花镜，一排一排的看，速度很慢。
而孙林和陈伦就在一旁等候着，也不敢催促，此时空气呈现出诡异的宁静。
半晌后，那王适才抬起头，将那廷寄轻轻放在桌案上，随即伸手，孙林会意，立时将其搀扶而起。
两人往内阁大堂走去。
王适道：“这份廷寄的内容属实吗？有没有夸大其词？”
王适说话很稳健，有一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以至于影响着其余两人也慢慢平静下来。
这番话是问陈伦的。
陈伦跟在后面，想了想，道：“应该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毕竟几万流民的入城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我也八百里急报给了张松，命其回禀相关事宜。”
王适顿了顿，那苍老如枯槁一般的面容似乎在思索。
孙林在一起也不说话，就默默走着。
半晌后，王适开口：“陛下知道吗？”
陈伦摇摇头道：“还未来得及禀告陛下，我想的是，等到确认后，再呈给陛下乾坤圣断。”
“好，你做得很好。”
王适扭头，看向陈伦，面色凝重道：“凡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让他们烂在肚子里面，明白了？”
陈伦点头，叹气道：“明白，可是……我刚才那个大嗓子，恐怕……”
王适不以为意道：“你就这个性子，内阁的人都习惯了，反正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到这里，他缓缓朝外面走去。
此时几人已经站在走廊上。
王适望着天穹，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如果真的闹大了，那掀起的风浪，恐怕影响到整个朝堂……”
陈伦与孙林心头一颤，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会，看到了浓浓的惊骇。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意识到了这个廷寄背后的惊涛骇浪，可没有想到那规模竟是如此之大，竟然连内阁首辅都心事重重的说出这番话。
……
赵府
佛堂内，老夫人敲着木鱼，一边念着佛号，一边则是捻着佛珠。
平静！
一股说不出的平静！
砰！
这时，一声清脆，就见到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断线，犹如满天星一般散落在地，七零八碎，满地皆是。
老夫人蓦然睁眼。
呼吸罕见的有点急促。
视线缓缓转移到散落的佛珠，本想聚拢，可散开的范围太多，只能是两手空。
半晌后她抬起头，心中慢慢有些不安。
扶着蒲团起身，慢慢走到门口，哗啦，老夫人用力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着急的赵山。
老者的身影很是佝偻，即便飞奔，也有几分艰辛，但从其面相来说，也是相当惊慌。
不知为何，老夫人见着赵山后，心中倒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时那赵山也近身前来，到底是曾经担任过狼卫首领的，即便是老了，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
大喘了几口粗气后，便对着老夫人说道：“主母，侯爷闯祸了。”
透过视线，隐约可以看到断线的佛珠。
他心里咯噔一下。
老夫人此时却平静的很，笑了笑，道：“闯什么祸了？”
说着伸出手，在赵山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院中的石凳下，刚坐下来，就有家丁端来热茶。
“一，要挟永宁城的大户，巧立名目赈灾。”
“二，纵容流民进城吃大户。”
赵山尽可能的使得自己的用词平和一些。
老夫人听完，端着热茶的手微微一抖，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平静道：“狼卫那边怎么说？”
“情况不是很好……据说，弹劾的奏章，没有一百封，也有八百个了。”赵山忧心忡忡的道。
“这么严重？”
老夫人喝了口热茶，问道。
面上依旧平静的很，不过那泛起涟漪的茶水表面，则是表露了老夫人的真实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