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营地

陈文锦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之间越来越近,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封镇灵这个时候距离她不过六七米,张起灵也格外急切的追上去

两人伸出手去抓,就在几乎能碰到她的时候,陈文锦一个转身,缩进水里,向沼泽深处跑去,一下就没影了

封镇灵和张起灵猛的向前一冲想拉住,但还是慢了一拍

两人抓了个空,随后立即纵身跳进水里,顺着水面还没消失的波纹追了过去

陈文锦带着他们跑了几个小时,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确定彻底甩掉后面的人才慢慢停下来

领着他们来到自己暂时休息的地方,转身问道:“没被他们发现吧?”

两人摇了摇头,他们的警惕心一向很强,不会被人跟踪

原定的队伍中多出一个女生让陈文锦对她的怀疑非常大,发问道:“那个女生是谁?你们认不认识?”

封镇灵迟疑了下,摇头道:“不知道,很熟悉”他应当认识的,只是忘了

张起灵平静道:“不可信,有目的”

陈文锦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来休息会,说:“我跟连环碰过面了,一切按照计划来。在这里,我发现了它的痕迹”说完顿了顿询问道:“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从海底墓逃出来的?”

封镇灵想了很久,还是没从支离破碎的记忆中找出当年的记忆

眼底浮现出一抹薄薄的悲凉,脸色变了变,没回话

他怎么回到封家一直都是一个谜,族老只说在族地附近发现的他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说:“醒来后已经出现在医院”

陈文锦一愣,自顾自的低声喃喃,“你们也不记得了啊”说完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阐述道:“当年我们醒后,出现在了疗养院的地下室,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你们不见了,我们也被困在那里,然后...然后我发现我们被监视了!”

说着说着陈文锦神情突然变得惶恐起来,好似发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两人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陈文锦情绪平稳下来后对他们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们在地下室待了很久,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推测了好几遍,但是中间有很多环节无论如何我们都串联不起来

不管我们怎么想,怎么推算,都算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只知道中间多出了一个推动事情发展的隐形人,这个人我们敢保证他一定存在。但到现在我们都没查到丝毫线索,就好像那个人隶属于一个只存在于逻辑上的未知力量

这股力量就像一个漏洞,一个置身事外,不被世人皆知,却能轻而易举掌控我们”

讲到这陈文锦停顿了片刻,摸了摸耳垂,缓解自己过于紧张的心情

“这就是‘它’的力量,凌驾于九门,裘德考还有连环和三省外的一股可怕势力”

听到这封镇灵大概听懂陈文锦想表达的东西

九门不想受人摆布,活在被监视的恐惧下,但想摆脱它并不容易,可以说是痴心妄想

从张启山联合它研究长生开始,他们的盘算都是无用功

它其实是九门对好几股势力的一个统称,百年内封家查到的曾用过的名字就不下十个

其中【山尘、可观、川盈】占据的时间最久

因为没有固定名字,九门便安了个它以示区分

具体有哪些人谁也说不清,汪家的人,国内的人,国外的人,还有暗中的叛徒,这些均是其中一部分

每个组织的领头人亦不同,随着时间的变化,他们逐渐不满足于寻找长生

有部分对终极起了探究之心,还有一部分觉得长生是虚无缥缈之物。渐渐对权利、世俗的欲望,越发沉迷执着

至此,他们产生争执,有了分歧

就算如此,吴三省设局想让吴邪以清白之身入局从而迷惑它,彻底瓦解它,最后破局完全行不通,顶多只能毁掉其中一股较大的势力

只要世人有欲望,它就不会消失

它将永远存在世人对长生的贪婪或者其他利益的贪念中

张起灵打断陈文锦没有意义的叙说,问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陈文锦抚了抚头发,说:“我不确定你们的队伍中有没有它的人,我需要你们帮我验证”

封镇灵不再多想,摇了摇头,“除了人皮面具还有整容”他们不是万能,脸恢复好,完全看不出痕迹

陈文锦轻笑了一声,说:“我当然知道,能选出来接近你们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你们只是做做样子,让它以为你们发现不了它,只要是人紧张过后就会松懈,这样我在暗中必能发现异常,除非它们这次来的不是人”

张起灵听后淡淡开口,“还有第二种可能”

陈文锦接道:“就是你们的队伍中没有它的人,这也算是个不坏的好消息,但是你们能保证那个女生不是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回答

封家嫡系不是非必要时刻不会出来,旁系也都有各自的任务和职责,一旦变动都会有人向他汇报

现在他们只能确定那个女生是不被记录在册,未知的封家人

至于是不是从小叛逃在外,抹去名字,被它所利用的人,他们也不能确定

三人谈话间,天边渐渐地亮起来了

陈文锦看着东方浮起一片鱼肚白的天空叹了口气,勾心斗角的事真的不太适合她

同时,吴邪那边冒出了一股黄色的浓烟

三人平静的看着,直至浓烟消失

陈文锦正色道:“黑瞎子那边联系上连环了,他们现在在我们前面。我的时间不多了,在变故发生之前一定要找到它”

两人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陈文锦又拦住他们,说:“先不急,等连环那边回应”

张起灵看着她皱了皱眉,说时间不多的是她,说不急的也是她。他们这次出来什么都没带,阿灵的伤口经不起折腾

封镇灵抚了抚胸口,点头同意,他的身体也需要休息

解开身上不能算作绷带的蹦跶,露出往外翻泡白的伤口,三两下爬到树枝上靠在树干上浅眠

两人跑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也就没有新的绷带可以换

一直到下午,吴邪那边燃起了第二颗烟球

不过五分钟,盆地中央解连环的位置升起了另一股代表危险的红色浓烟

陈文锦笑了笑,起身叫醒树上的两个人,“计划开始了,他们可能不会等你们,不过为了防止万一你们最好还是去看看。跟队伍汇合后,就去连环的营地,那里有个留给吴邪的文件,还有我的笔记,有兴趣你们可以看看

晚上我会趁机过去一趟,在恰当的时候暴露自己。你们找个时机跟他们说我的食物耗尽了,在找食物,只要设一个埋伏就能抓住我,然后我会带你们离开”

张起灵对她的映像更差了,眉眼冷了几分,“你不怕吴邪出事?”

陈文锦无奈的笑了笑,“他需要成长,这是他的命”

话毕,看了看自己身上开始干枯脱落的泥块补充道:“回去的时候记得往身上涂满泥,防蛇。我们,回见...”

两人点了点头迎着日光往回跑,路上遇到一个泥潭便用手涂满全身,连头发都没放过,只留两只眼睛

张起灵有些担心封镇灵身上的伤口会感染

封镇灵则毫不在意的往自己伤口上涂泥

泛白的伤口最终消失在暗棕色的污泥下

两人按照烟雾距离,判断出昨晚的位置,行动力极强的跑回原来的地方

到的时候那里果然跟陈文锦说的一样没有人,石头也被淹没在水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即返身去追

此时已经是日薄西山

不知道是他们跑偏还是吴邪那边没按直线走,一直到晚上双方都没有碰见

也还好他们从小接受过节食训练,不会感到很饿

大雨过后雨林中起了雾,两人补了下身上脱落的泥,放慢脚步以减少身体消耗

又走了一会,雾越来越大,可见度几乎降到了零点,两人夜视能力再好也透不过雾气

情况不妙,两人也不敢冒险前进,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爬到树干上休息,打算等雾稍微消退一点再前进

凌晨,两人突然听到了微弱枪响,睁开眼迅速爬到树顶查看

周围枝叶茂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一连串的枪声为他们提供了方向,两人从树上跳下,重新滚了一身泥朝枪响的位置跑去

等两人赶过去,天亮了,人也不见了

只有树干上大片的血迹代表这里发生过事故

血迹一路延伸,两人顺着树干上的血迹继续朝深处追去

前方大概五百米处有一个染血的背包,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往前跑了几十米

好消息是没看到尸体,坏消息是这里被清空了一大片,地上用过的针剂证明这里有人来过

封镇灵捂着腰间过度奔跑再次撕裂流血的伤口

血水混合着污泥从外套下滴落到地上,不远处巨大蛇尸上的草蜱子瞬间一拥而散

“来晚了”

张起灵拿出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绷带想先清理下伤口,包扎止血

封镇灵轻轻应了一声,摇头拒绝,忍着痛爬到树干上

晨曦过后,雾散了,一眼就看到前面不过五十米外,赫然出现了一座较为完整的巨大黑色神庙遗址

遗迹范围草木稀疏,不远处平地上一片十几个大帐篷相连的营地屹立在雕刻着神秘符文的神殿前

那是解连环的营地

“在前面”

两人走了不过两三分钟就穿过树林,来到营地,帐篷前胖子靠在一颗石头上睡得正香

张起灵放轻脚步,上前扯了扯他的脸,确定是本人,转身对封镇灵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整个营地死一般的寂静,火灶台上煮着糊糊,两两帐篷之间用藤蔓系了起来,上面还挂着衣服

巨大遮阳棚下的平坦大石上压着不少文件,周边并没有没有打斗痕迹

东西装备完好无损的在该在的地方,唯独不见解连环的人

封镇灵漠然的看着营地中央燃烧的篝火堆,转身去验证陈文锦口中的它

那个如同狗皮膏药死死贴着张、封两家,让人厌烦的它

帐篷的门帘打开着,两个女生在一间帐篷,潘子躺在另外一间昏睡,吴邪不知道去了哪里

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伤口,唯独潘子受的伤最重,浑身是血

两人挨个查看了一番,确定都是本人后会合蹲在潘子面前查看他的伤口

伤口处理的很好,大腿处伤及的动脉止了血缝上了

两人正低声交流,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大叫

张起灵顶着满是泥浆的脸转头看去,直愣愣的盯着吴邪手中高举的石头

门帘处的吴邪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才回过神

慢慢放下手中的石头,尴尬解释道:“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那个谁呢”

张起灵没理他,张嘴问道:“有没有吃的”

“有”

吴邪点头带他们出去,从灶台上盛了两碗糊糊又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他们

两人冷着脸,默不作声的解决手里的食物

张起灵找了块布,还有干净的绷带给封镇灵擦拭伤口里混着血水的泥浆

长时间的闷热加上污泥覆盖,伤口处开始泛红,淡红色的血顺着腰间流落地上

吴邪一看就知道发炎了,从帐篷里拿出一针抗生素,打了进去

张起灵用酒精在伤口附近消了下毒,重新包起来

吴邪忍不住问道:“你们追到那个人了吗?中间发生了什么?怎么找到这里的?”

“没有,丢了”

张起灵面色凝重,擦着脸上的泥,跟吴邪说了一遍删减过后的过程,语言极其简略

封镇灵看了他们一眼,坐在一旁看着胳膊上的针眼发呆

在他的印象中,针眼是非常不好的东西

针眼代表实验的开始,每次他们推进去的药都会使他难受很久

不像痛,比痛更为猛烈

他们好像抽过他的骨髓,在他身体里推入过很多东西

迷迷糊糊间听到过,各种药名不同,作用也不同的化学药剂亦或者血尸的毒

脑后的地方,他们好像也抽走了什么,推入了药剂

似乎还有个孩子,经常来找他说话

不记得了...很多都忘了

明明那段记忆就在那里,模糊不清

看得见,摸不着

这种感觉很熟悉

经常他一睁开眼,面前的人熟悉而又陌生

脑海中也总会有一道声音,催促他去完成一件又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这些他都不在意,对他来说失去记忆,并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感受不到情绪,痛苦自然亦被剥夺

白茫茫一片,世间的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记不住也就不会有念想

偏偏现在,记不完整,忘不干净

越想越偏的封镇灵叹了口气,甩掉那段记忆带来的影响,手慢慢附上脚踝处的铃铛,那是他逃脱不了的命

封镇灵就这样坐着,看向天空中高高挂起的太阳,眼里充满了迷惘

生活给了什么,他就接着。拿走什么,他就安静的看着

唯独那两缕光被他死死握在手里,压在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地方

那是就算忘记,也不想放手,照耀了他灰暗童年的暖阳

封镇灵活的明白,看的通透,亦很容易满足

只是偶尔记起来,想一想,就满足了

他所求的东西很少,该担的责任会担,该完成的使命会去完成

只希望余生中能实现再看她一眼的愿望

哪怕不能靠近,远远看一眼...也好

本可拥有的七情六欲五感,最终烟消云散

时间带走了一切,唯独五感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