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派来的刺客,显然并不从属尸魂界十三番队中的任何一支,而是那位四枫院高层的私兵。并且,地位并不低。”
星宫宅内,客厅中,坐于其中的刀剑们讨论着方才的刺杀,长姥切长义食指轻扣矮桌,声调朗朗。
“只有这种背靠后台又手握特权的家伙,才敢这样自恃高人一等不把生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仗着大家族的特权背景拥有死神的能力,却又不用像正规死神那样遵守各种条例,这类以权谋私欺上瞒下的模式早在皇室或武家这些统治阶层司空见惯了,作为见证每任前主历史的刀剑们当然也是非常清楚。
“换句话说,就是死掉几个活人,并不会影响那个刺客的身份地位。如果当时能借机除掉主公,那点人命损失完全就是值得了。”
烛台切在这时也叹气道。
“只能说不愧是自古就由人类亡魂转化统治的尸魂界,除了战力系统和战斗对象发生变化以外,其余真是和现世的封建时代没多少区别。贵族们视平民如蝼蚁的态度一如既往啊。”
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沉默。
“那个刺客死定了。”五月雨江在这时突然道,“他不遵守死神的规矩,故意残害普通人类直接惹怒了主人。LIVE那会儿直接被主人重伤,之后更是主动灵体出窍反追杀过去,除非迅速逃回尸魂界,否则必死无疑。”
作为精通忍法的刀剑付丧神,他对黑暗的熟悉和适应力远超在场其他刃,山姥切长义之前只是隐隐看出事态轮廓,他的目力更甚一畴,也因此对主人当时出手反击时携带的怒意和杀意很是清楚。
“哈哈,是咱主人的脾气呢。”陆奥守不由笑了,“可惜不能跟着一起,不然真想亲眼见识一下队长级死神实力全开的场面啊。”
他这一笑,也让场中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其他刀剑也跟着弯起唇角。
确实,主公的斩魄刀他们有见过始解,但卍解还真没见过,跟溯行军对阵的合战场根本用不上。
一期在这时抬头,望向建有二楼的方向:“现在是莺丸殿在看护主殿的身体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也快了吧。”烛台切闻言看向客厅里靠墙摆着的西洋座钟,上面显示快要零点,“毕竟用上瞬步,赶路回来也是要花上一段时间的。”
“我去屋顶守着。”五月雨江突然起身,忍刀走出门外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那咱就去玄关等等看吧。”陆奥守也跟着起来,“你们要是在别处看到主人回来记得告诉咱一声啊。”
那两刃走得太快,以至于长义“主君若是回来,也该是第一时间去二楼归位肉身”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
这样一来,他之后想要引出的“我们一起二楼等她回来”提议也没机会提出。
于是打刀臭起了一张漂亮面孔,将抬了一半的手若无其事的收回去。
这帮藏刀组的家伙怎么回事,就因为莺丸是今日近侍就这么信任放松的吗,完全不在乎那振刀和没有意识的主君共处一室?还是说这就是他无法理解的藏刀组才会有的默契?
二楼,可以说是比本丸更加有清晰划分的郁理私人领域,本丸还有个需要和近侍一起处理事务的办公间,现世的星宫宅二楼则不需要,每一间房都是郁理自由支配。
书房,画室,卧室,观景房乃至曾经招待过薙切绘理奈主仆俩的空屋等等,反正房间挺多,却绝不会有一间是给刀剑男士们准备的,或许白天因为有要事能上去一趟,但晚上谁要无理由私自上楼……后果是很需要慎重的。
而如今的深更半夜,莺丸不但上来了,还很安然的坐在主公的卧室中,撇除掉种种特殊缘由依旧是达成了本丸首位的成就。
但由当事刃自己来说,眼下的场面却不算是第一次了。
房间里,他安静跪坐在一角看书,几步外是躺在床铺中双眼紧闭的主人,相当强烈的即视感,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所处的房间和之前不同。
不,还是有其他不同的。
天花板投下的灯光柔和,照在莺丸放在膝头的书本上,如果有第三人在场就会发现太刀除了最开始翻了两页之后,书页往后就没再翻动,一双眼睛早就从看书变成在看人。
他的神色沉静安然,一双眼睛却是眸光闪烁,显示着内心并不平静,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般思虑着什么。
良久,他浅声叹息:“尽力回应你的期待……吗?”
明明在梦境记忆里就十分清楚这个人对他们是怎样的心态,可当时还能轻易说得出口的话,现在却……
放在膝头的书被合上放在一边,太刀动作轻缓向床头靠近,重新坐下。
和记忆画面里并无太大差别的睡脸,还有不曾变过的信任与无防备,有一缕刘海碎发正好自额前歪落在眉心,莺丸不由抬手想将其拨回去。
只是手伸到一半,他又缩了回去。
“……得尽力回应你的期待呢。”
如此喃喃着,他起身又退了回去,又将书重新拿起。
刚刚搁到膝前展开,还没能看上半页,维持着半开状态的窗户突然被打开,黑衣的死神不染风雪却一身萧杀地跃入落地。
“我回来了。麻烦为我看顾身体了,莺丸。”
主人回来了。
她归复人身,回到客厅之际,所有再次集合的刀剑们都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那份参与过战斗和杀戮后的肃冷。
“杀掉了吗?”五月雨江首先开口,“看您的神情,那个刺客应该还与您有一部分血缘上的渊源吧。”
“啊……差不多吧。”郁理的脸色并不好看,冷酷中却藏不住泄露出的点点悲哀,“虽然血缘关系也相当远了,但说是亲戚也没问题。我也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些东西,一直在暗中算计我的那位,按照伦理我该叫他一声三爷爷。”
“是吗?”一听这辈分,都是在高门里呆过的刀剑们哪里不懂,不由全望过来,“您打算怎么办?”
事态都发展到这个阶段了,回旋的余地……不,从对方不顾亲情第一次派人刺杀之际就没什么可回旋了,区别最多是期间为此倒下的人数多寡问题。
他们的主人或许一开始是心软的,但从对方为了杀她不顾常人死活开始也冷酷起来,她此时收割过性命的冷冽是最佳证明。
“你们不是都有答案了吗?”她捏了捏眉心,“三番两次取我性命,早就不能算是亲人,是仇敌。尸魂界,不管我想不想,都得亲自去一趟了。”
长义闻言立时笑了:“您早该如此了。您以前家庭人口简单,灵力体质复苏后又习惯独居,对高门望族中的倾轧争斗几乎是一无所知,现在多少也该清楚一些了。您顾念亲情一忍再忍,对方却未必如此。”
郁理不由皱眉看过来,打刀不以为意,继续道。
“您难道还没反应过来吗?”说到这里,他漂亮的蓝色眼睛直视回去,“您的姑姑四枫院夜一阁下和那位二番队的碎蜂队长早在一开始告知有人要接连派人刺杀您时,其实就已经透露出这个信息了。她们也在看您什么时候忍不下去,出手反击。”
在一些人看来有血缘关系代表了又多了亲族家人,可在另一些看来是又多了来跟自己抢夺利益资源的绊脚石。
他踢开绊脚石将利益集中到自己手里的行为有错吗?
完全没有。
逻辑完美。
“我现在也看出来了。”郁理疲惫叹气,“这件事确实要尽快处理,但不是现在,我实在抽不出时间。”
从神恩大典开始,然后就是圣诞祭,接着就是忙正月,师走月好多事情等着她这个总BOSS过目敲定决策,好不容易放假的初一在东京陪完家人之后,皇室和首相那边还有国宴等着她。
她很忙,很忙,真的好忙啊!
现世的事就够她连轴转了,彼世这边的麻烦当然只能排后,就算是这种让她心情十分恶劣的连续刺杀事件也是如此。
众刃:“……”
不自觉地就对主人露出同情之色,星宫馆现在是初期阶段,她想跟远月的老总帅那样有大把的个人时间还要再熬好长一段日子。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休息。”深吸一口气,郁理收敛了表情起身,转头看了一眼明日的近侍,“长义,明天八点随我出门,记好要要带的东西。”
“交给我吧。”银发打刀跟着起身,从容一笑。
看来到他们因为时限到而回归本丸,大概真的至少还要再有十日看不见这个主人了。
那么剩下的时间里,就该好好表现了。
……
郁理是心情疲惫又恶劣地返回二楼的,就算有烛台切特意为她送上来的安神甜品也没能让她舒展几分。
她是上过战场的人,跟着部队一同参与过的合战场早就不只千场,对待那些敌人早已经能面不改色让其血溅当场,可那毕竟是守护历史的战争,为了后世本该存在的人们不被抹杀而出手的战斗,保护历史就是保护她在现世认识的所有亲朋好友。
但在现世遭遇的刺杀却不一样,这是私欲之争,哪怕她并没有那个念头对方也穷追不舍,只为了彻底断绝她会与其争利的那点可能性。她很反感,很厌恶,却不得不被拖下水。
这一整晚,郁理睡得很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孤身一人站在一座漆黑的枯山上,头顶是黑压压的雷云,压抑得令她难受。
这时,黑云不断翻滚中竟是出现了一张张人脸,以各种表情朝着她开口。
「四枫院家里有人不允许你活着,你挡路了。」
「那些人类不是没死吗,为什么还追着我不放!星宫郁理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敢杀我,三长老……你三爷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您顾念亲情一忍再忍,对方却未必如此。」
一声又一声,她的表情不由痛苦起来。
正当她捂住心口觉得喘不过气时,远方传来一阵马鸣长嘶。
天边不知何时出现一匹纯黑色的骏马,它的眼睛鲜红如血,鬃毛和四蹄却燃烧着熊熊火焰。
踏火的黑色骏马在空中肆意奔跑,所过之处所有的雷云和枯山消失,以它为界,取而代之的则是广袤的蓝天和草地。
它将梦境中的所有阴霾和压抑尽数吸收和带走,反馈给她一片祥和的纯美净土。
黑马最后降落在草地上,最后在她面前缓缓停下,脑袋温驯地向她蹭过来。
郁理下意识抬手,掌心在触碰之际她心有所感脱口而出:“黑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