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身处游戏之中,郁理发现日子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艰难。
按照计划中的路线一步步来,竟是十分顺当。
粉宝石们都很正常,有个别比如兼桑这样好忽悠的甚至已经点亮绿色或金色线。至于上回游戏里本就是亲友线的刀剑,进度自然是比他们更快。
比如以粟田口家为主力的短刀军团,郁理就没怎么改自己以前就很宠短刀的作风,加上自己一出场就表现得格外值得依靠,一看就是个非常值得追随的好大将,几乎没用一个月,目前被接回本丸的所有短刀就被攻下了九成九。
至于为什么不是十成,当然也避不开一个更明显的原因。
刀剑们的记忆被重新封印,实力更是被规则强行打回初期,自然最初始的各种性格问题也回来了。
“酒……嗝!给我拿酒来!”
举着甘酒罐的不动行光醉醺醺地瘫坐在厨房的檐廊下,任凭刚好轮值的歌仙和北谷菜切怎么劝就是赖在那,最后是被黑着脸的长谷部揪着后衣领拖走的。
这期间不动当然有大肆挣扎:“干什么啊压切!别以为你讨好了现在的主君就能肆意妄为了!我就是再没用也用不着你这个被下赐到连织田家臣都不是的刀能随便对待的!”
前面拖着他走的长谷部没回头,但是脸色更黑了。后续是小酒鬼闷痛一声,似乎是被粗暴勒了一下脖子,那些大喊大叫彻底卡壳。
就在二楼阳台刚好眺望到这一幕的郁理一言难尽似的转向了另外一边,眼角余光却是看到庭院一角山姥切国广裹着那身“重出江湖”的白布和小龙景光在说话。
同是斗篷披风党,双方的装备档次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小龙不知道跟山姥切说了什么,裹着白布的金发打刀是连连摇头并且伸手又将头上的布往下拉了拉,直接就把脸挡了大半。
小龙见状便上前一步,抬手朝对方的头顶伸去,一边劝着什么一边试图摘下山姥切脑袋上那块破脏白布。
当事刃立刻上了两只手护住脑袋,同时身形连退几步,埋着头转身直接跑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郁理灵敏的耳力也听到了打刀落跑时因为失控而放大嗓门的叫喊:“……漂亮什么的不要说了!我和你们这些名刀名剑是不一样的!”
郁理:“……”
她这份无语还没在心里面过度完,就听到楼下檐廊响起了加州清光跟大和守安定的对话。
“我刚刚好像听到山姥切的声音了,是又在拒绝别人夸他漂亮了吧。”清光望着庭院的方向道,“真别扭啊山姥切,明明大家都没看不起他仿刀的身份,偏偏他自己总抓着不放。”
“是啊,这样下去可不行呢。”大和守在旁边附和,“面对我们都这样,要是本歌也来了,他以后要怎么办?总不能祈祷主人一直手黑永远锻不到那把长义吧?”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啊,那场面光想想就是灾难。”清光打了个激灵,拒绝去想象,“好歹他和我一样也是政府钦定的五振初始刀之一,论起能力一点都不差的,要是能更自信一点就好了。”
听到初始刀这个词,大和守不由看向搭档:“加州清光,你其实也有点遗憾的吧?没有被主人选为初始刀什么的,而且选的还是那位和我们新选组关系很不好的陆奥守桑,我可是听你碎碎念好几回了。”
“什……!?”清光瞬间惊慌失措,并立刻否认,“我才没有一直碎碎念呢!就算我不是初始刀主人对我也很好好吗!真要说喜欢碎碎念的明明是大和守安定你自己,都来本丸有新主人一个月了还在一个劲的冲田君长冲田君短的,我还没嫌你烦呢!”
这对搭档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一边拌嘴一边走远,一直隔了许久才听不见他们那幼稚的争执。
表情更深沉的郁理:“……”
#就,心拔凉拔凉的#
如上面所见,她在这座本丸里曾经花了大把时间和心力好不容易掰回来的问题和心结也跟着全都回来了。
这会儿的她心情宛如当年初中时代骤然发现自己被偷走了菜谱笔记那会儿,懵圈和心痛齐齐涌上胸口。
强忍住想扶额叹气的冲动,郁理面无表情离开栏杆返回自己的办公间。
然后看到了这会儿安静坐于屋中一角的宗三左文字,他是今日的近侍。
过分纤细的粉发青年今天也散发着左文字一家独特的丧里丧气,见她进来,这振有着“夺取天下之刃”誉号的古刀低头优雅行礼,姿态恭敬,可口中吐出的话却是惯常的带刺风格。
“您刚刚站在那里是欣赏了几出好戏吗?”他这样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也是,再有能强力的主君也不可能解决天下所有的问题,何况部下之间有龃龉矛盾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身上的氛围已经不能用丧来形容,甚至能说是带着一丝厌世的绝望,淡淡的,不多,也足够郁理头皮发麻。
二哥求你了别这样,这么长时间不看见丧得这么严重的你我好不适应啊!
想到左文字家还有江雪和小夜这两个丧派大小兄弟,郁理差点要崩不住人设,都不知道是怎么压下疯狂的吐槽保持住脸上的淡定的。
“无妨。”她扯开唇角向他笑了笑,“要相信世上办法总比困难多,总是能解决的。”
作为一个被现世社会毒打过不只一次并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成功人士,郁理稳住心态的速度很快,让心思细腻的宗三都没看出太多破绽。
宗三不由愣了愣,这位主君出屋扶着栏杆观察本丸众刀动态时,他也一直在观察她。房间外的动静多少也传入他耳,更别提冲田组两刃的对话内容就在楼下十分清晰,于此同时更加清晰的是凭栏而立的这位不自觉一寸寸垮下肩的背影。
是失望吧。
一手打造的本丸里精心培育的部下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和睦团结,甚至私底下大小矛盾不断。这些都不利于本丸的运转,在一些时候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站在主人的角度是绝对不想要看到的。
宗三有自知之明,自己这样不断散发负面情绪的类型更加不讨喜。
但他也不在意就是,就算面对这样一看就是明主的大将也懒得遮掩这份脾气,日常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日子也不会比当笼中鸟时更差了,若是折戟战场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这次也是,看到侍奉的主人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差宗三就直接开口挑破,他不在乎因此惹恼上位者,能转移注意力让这一位不去想着追责外面那几个就足够了。
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朝他发怒,反而温和笑着说了那样的话。
之后也没有计较的意思,而是坐回主位继续处理起文书来,无论眉眼还是身上的气息都重回平静,显然是已经在心里接受了那些落差,也包容了他之前的那些言辞。
是因为……她不是第一次见过宗三左文字这振刀,早就知悉他性情如此,所以亦因为习惯而自然包容了吗?
宗三默默起身,为主人沏了一杯温茶,送过去时还收到了对方抬眉一记浅笑,像是礼貌道谢。
看她毫不介怀的样子,粉发的打刀莫名地心下一涩,他垂下眼睑抿了抿细唇,又低头安静退下。
这一日似乎就这样度过了,不好也不坏,主君的生活节奏很有规律,不忙的时候近侍也回去得早,宗三今天便被早早打发回来休息。
回到左文字院的时候,天色刚刚入夜,迎着屋中的灯火,可以看到家中的兄弟们早已经换上就寝的浴衣坐在其中。
“宗三哥。”最小的弟弟小夜左文字抬起他清冷的小脸,认真地向他打招呼。
“欢迎回来。”屋中一角正捧着一卷书册的兄长江雪左文字也是温和向他打招呼,“今天,辛苦了。”
两个人虽然都摆出了欢迎他回来的姿态,可脸上都没什么笑容,换成其他刀剑或许会觉得尴尬无措,但对左文字一家来说才是正常。
“我回来了。”宗三.反而笑了笑,踏进屋中伸手揉了揉小夜的脑袋,转头望向江雪,“主公那边今日不算忙,倒是兄长你,畑当番辛苦了。”
提到这个,有着冰蓝色直长发的太刀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回应旁边的小弟已经抢答。
“江雪哥不觉得辛苦,他方才还跟我说很喜欢在田间劳作,比上战场更开心。”小短刀还是绷着小脸一本正经,“我问过主人的,她说特别喜欢江雪哥哥这类很乐意留在本丸做后勤工作的刀,因为本丸里的大家都更喜欢出阵杀敌很讨厌种田干活,说江雪哥喜欢务农愿意长期担任后勤工作真的是帮大忙了。”
论起阴沉度算是左文字家最厉害的小夜并不爱多话,但若是涉及很是宠爱他的新主人,短刀总是不自觉地说出长长一大串。
宗三看着小夜,小男孩根本没发现他提起主人时全不自知的发亮双眼,连带总是沉浸于复仇的暗沉氛围都淡去不少,不由也跟着柔和了脸色。
骤然听到自己私底下被主君这样夸赞的江雪左文字也是猝不及防,向来忧伤清淡的面孔先是愕然,随后下意识地局促:“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说讨厌战争,会招来不满。”
和两名弟弟相比,江雪算是来得比较晚的,晚了足足半个月。和宗三一样,他对自己身为刀剑却不喜战场的性格很有自知之明,做好了被主君冷落不喜的心理准备,之后也确实被安排了比其他刀剑更多量的畑当番和马当番之类的工作,这些都是最不受刀剑男士待见的活计,新主君对他也从来公事公办全然没有对小夜的亲昵,两相对比也让江雪真的以为这是被冷落后的待遇。
只是对方肯定没想到,这些正合他的心思,乐得在田间马场中打转。
但今日听到小夜这么说,江雪才发现真相并非如此,那位只是单纯因为他说不喜战场就调整了他的工作安排,其他方面并没有任何差别对待,是他自己误会了。
身为刀剑,会关注主人是本能,就算是江雪也避不开,本以为会被否定的行为却得到了肯定,哪能不惊喜?
就在一旁的宗三眼看着自家佛系的忧郁兄长肉眼可见地明媚了些,归来时残余在心底的复杂情绪这会儿更加复杂。
办法总比困难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