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桥清溪,流水潺潺。
庭院里绿树红花,静谧雅致一如往昔。
“真安静啊。”半倚在栏杆上,水心子正秀有些不适的拽了拽自己那遮了小半张脸的高耸衣领,一双眉头皱得紧紧,“以前没感觉,现在那帮家伙一个不在,才发现这座本丸大得过分。”
“这也没办法的事。”旁边的友人源清麿跟着轻声叹息,“发生那样的事是谁都没预料的。”
根据两百年后的情报,一直被高天原视为眼中钉的「术师」其实也是在初代所在的那个时代死去的,传言是被武神夜斗亲手所杀。
而现在的事态是,术师被杀死的时间比传言中要提早,并且杀他的神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虽然没能看到最后,但是从我们结束投影最后的印象来看,主君一定是和那位武神一起共同将术师解决了吧。”
不然髭切现在不可能又出现在本丸,看他活蹦乱跳且没心没肺气长义的样子就知道主君在现世必然也是安然无恙的。
“安然无恙吗?”听到好友这么说,水心子脸上的忧色更重了,“那个时候她都那个样子了,真的能安然吗?”
满地的刀剑碎片,代表了一地为她战死的部下,而她因为身中诅咒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赴死,最后只来得及护住一个濒临破碎的髭切。
这种情况下的主人就算成功报仇了,心里的伤痕会有多大,就算身为刀剑的水心子都不敢去想。
他甚至一点都不敢去回忆当时那些藏刀一个个冲出去释放神性时,她脸上绝望崩溃最后逐渐疯狂的姿态,只是转一下相关的念头少年都觉得胸口闷痛得厉害。
“会有办法的。”源清麿将手搭在水心子肩上,轻声道,“现在长义君不就正和髭切阁下商量着吗?”
俗世里有历史不可改变,彼世里想逆天改命也不会轻松,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想来做下决定的一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高天原的那些刀剑……不,包括尸魂界的那些死神在内谁都没想到代价会如此巨大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去弥补和挽回。
“特意给1号本丸准备的分灵尽数崩灭,后面自然是高天原的主灵去考虑要怎么收场,相信他们肯定有做过相应的打算的。”时政势力的刀剑男士声调温和却笃定,“都到这个地步,让他们放手也是不可能的吧?那位主人还在现世等着他们呢。”
提到关键的核心问题,水心子不自觉地又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忐忑的同时眼睛还不受控制地朝着不远处一个紧闭的房间飘去:“清麿,你说髭切他们……高天原的那帮家伙会同意吗?毕竟长义提出来的解决方案,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跟他们抢主人呢。”
说到“抢主人”三个字时,黑发的高领少年眼睛里更是一片闪烁,与其说是动摇不安,不如说是激动兴奋,偏偏他自己本身并没有意识到。
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的源清麿只是微微一笑,视线同样看向那边紧闭的房间,说是关着门不让其他刃进,但门外已经悄然趴着琉球三宝还有南泉他们的偷听身影。
性格温和的紫发打刀笑意不由更深了:“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事态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房间里,髭切和山姥切长义各自端坐于矮桌一侧,后者轻吐一口气直接道,“我和你们一样都轻视了术师的能耐。”
虽然认真来讲让两百年后的他们要有多了解一个两百年前就被杀的讨嫌角色,然后研究出十分详细的针对性方针本身就挺不合理的,可长义并没有如此推锅,骄傲的小少爷更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因为太自负才没能好好弄清楚术师手握的那件黄泉神器全部性能,才让要守护的主君最后受了那么大罪。
髭切轻抬眼睑,看了打刀一眼,金色的竖瞳情绪莫测,只是声音绵软依旧:“所以你提出主动帮忙,也是出于这份责任吗?”
源家的宝刀平时看着迷糊,可在关键之处却很少有过错漏,太刀面带浅笑,只是那双眼睛却仿佛能将银发打刀的装腔作势一眼看穿。
当初就算跟山姥切国广相争都摆明车马正大光明的长义这会儿却是微微移开了视线,但很快又像是绝不示弱一样重新直视回去,脸色一本正经:“你们也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就算是高天原上的主灵也是没办法一再分出分灵的,1号本丸里的分灵可不是利用量产技术能根据各个审神者的灵力无限复制的投影,而是真的从自己本源上分出的另一个自己,就好比将自己的灵魂割裂出一部分化作另一个更弱小些的自己然后送出去。
付丧神主灵已经分源过一次,加上和时政签订契约为投影付出的力量,根本没有能力再割裂一次本源输送到1号本丸。
那么如果他们不肯放弃那个时代的主人,就只能以主灵之身借着1号本丸的渠道再次回到她身边。
这也是高天原刀剑们商讨改命代价,万一翻车的话最后的解决方法,也是唯一的退路。
但……尴尬的是,他们没料到翻车竟然翻成这样差点全军覆没,就幸存了一个。
分灵被毁,他们主灵自然也是跟着受了重创,力量严重受损,只靠髭切一个完好的在竟然都没有足够的余力开启1号本丸的特殊机制。
而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这些的山姥切长义主动找过来,说他们政刀组愿意帮忙跟着一起出力。
“髭切,你之前其实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吧?”长义看着对面的平安老刀,脸色平静地指出猫腻,“所以才在我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何补救时故意装傻是吗?”
呵,看出来又怎样?
小少爷心头冷笑。
再不情愿结果也不会有变。
“初代是个很优秀的主君,不只是你们,我和其他政府的同事当然也是十分敬重和关心的。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我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让1号本丸就此荒废。”明面上,打刀却是说得冠冕堂皇光风霁月,“也幸亏1号本丸性质特殊留有这样的后手,如果有其他办法我们也不想这样,但现在情势所迫只能如此。还是说……阁下和身后的诸位要因为这点分歧直接放弃主人?”
……
现世。
就算不太关注美食界的普通人这阵子也慢慢发现了一件事,一向甚少主动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星宫大师这段时间没少出现在媒体新闻里。
隔三岔五的报导里不是说星宫大师又收购了卢之湖周边的哪块地皮,跟哪家美食公司达成合作当月营利直接翻番,就是哪家餐厅或者明星主厨加入星宫馆旗下,还有那座让她成名的标志建筑星宫馆近期被工程队彻底推平,只剩下一块平地。
这个新闻可是沸沸扬扬闹了好几天,特别是后续报道里说已经将原星宫馆和周边土地重新丈量规划,预备建设一座日式城堡作为新的星宫馆时,更是引发了大量的议论。
有敏锐的人已经从新闻里第一时间发现了一件事——星宫馆的主人心态变了,由以前的保守或者说被迫反击着往高处走,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主动出击。
无论是大肆收购周边地皮和招揽手艺精湛的主厨,还是星宫馆的推平重建都昭示着主人不再低调的处事风格,甚至正逐渐变得极有侵略性。
星宫馆的势力正不断扩张,影响力逐渐推向全国的同时,也正将卢之湖慢慢纳入大本营的版图里。在星宫馆势力附近的其他餐厅旅馆正一个接一个地被蚕食侵吞。
不是没有人反抗过这场美食侵略,但连有料理大师做后台的谷川一门都能在一日之间同时关门,这些人挣扎的结果根本不必多说。
现在的她宛如不断招兵买马以战养战的王者,一路所向披靡开拓着自己的王国和版图,所过之处皆是败军,除了臣服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样的星宫郁理让不少人恐慌害怕,却也有不少人目光灼灼仰幕崇拜,曾经如江草亭店主那般胆敢倚老卖老当面放肆的人这会儿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星宫馆的拥趸。
前任远月第五席·应届毕业生斋藤宗明就是在这种声势下收到传召的,通知他的人是昔日的学弟,现任远月第八席睿山枝津也。
“学长,BOSS要见你。你收拾一下,赶快来。”
彼时,他正在杨风馆温泉旅馆的后厨里试做自己的新菜,听到这突然的通知是直接一愣。
他来这家旅馆担任主厨已经超过三个月了,也完成了当初“三个月内将眼前的店变成自己的店并且盈利翻倍,任务完成就转让经营权”的赌约,之后就一直用心经营着这家旅馆,并借着能不时向讲师讨教厨艺的便利不断打磨自己的手艺。
但最近讲师挺忙的,这阵子都没时间指点他,没想到这就突然直接来叫他了。
“就来。”
解下腰上的厨师围裙,体格高大的少年沉声道。
他已经加入星宫馆了,上头指名找他,当然不会怠慢。
换上干净的衣服,拿上自己的刀盒,斋藤熟练地将长长的刀匣扛在肩头,跟着接他的枝津也一并出了门。
根据学弟所说,讲师就在卢之湖的一家餐厅里,坐车很快就到,了解这条信息的斋藤没有吭声,只是沉默地坐在车里被载着前往目的地。
车窗外一路景色飞驰,在不经意间扫到星宫馆的施工位置时,斋藤的眼神动了动。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在那座小楼里做侍应生给人打下手的事,那时候也算是他第一次那样近距离接触到讲师,亲眼看到一位料理大师在后厨掌勺的场景,那副运筹帷幄将手下那些明星主厨指挥得丝毫不乱的掌控力直到今天都让他印象深刻。
以至于后来他毕业没多久收到讲师的邀请后,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明明在那之前,他想着自己毕业后就当个流浪厨师走遍全球的。
但现在,那栋承载着惊艳回忆的小楼没有了,它已经被夷平,周围更是装上了极长的围栏,路过的行人只能听见机器开工的响声,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讲师如今到底在想什么呢?
斋藤不知道,他只知道星宫馆有很多地方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他也无从得知。
这些思绪一直到他被学弟领着进入一家和风酒店里,在回廊深处的障子门前跪坐着停下而终止。
“BOSS,斋藤学长到了。”枝津也隔着门对着里面恭敬道。
须臾,里面传来回应:“让他进来。”
障子门便被徐徐拉开,斋藤下意识地望向门内,就只看到一个身着浅青和服的女性背对他端坐在软垫上的身影。
她的身前摆着一张矮桌,隐隐能看见棉布、刀油和拭粉之类的事物,手上同样有一把刀的斋藤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些全是给刀做手入保养的工具。
而此时,屋里的人就正拿着一把太刀,一手握着一手用雪白的拭纸一下一下缓慢又均匀地擦拭着刀身。
空气在这一刻逐渐凝滞,明明对方只是在安静手入,斋藤却觉得一股压力莫名涌了上来,下意识地绷紧脊背,姿态不自觉地越发恭敬。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停下动作,转身回头看他:“斋藤同学,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