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愣,继而齐声大笑起来。
“林老弟,今天怎么偷偷摸摸地来了?”邓廷桢开玩笑地说。
林则徐不大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小弟本想和邓兄开个小玩笑,不想邓兄识破了,惭愧惭愧。”
邓廷桢握住林则徐的手,把他让进房间里,“我还以为我的府里也来了刺容呢。不过我又一想,我的脑袋似乎没有林老弟的脑袋值钱,岂会有人要我的脑袋?”
林则徐见邓廷桢继续和他开玩笑,也同样兴奋地说:“邓兄的脑袋虽不如小弟的,但装得学识却比小弟多哟!”
“林老弟,过奖了。不过,看老弟今日气色却好得很呢,难道——又有喜事儿碰头了?”
“喜事儿倒没有,不过却有一件令人振奋令人高兴的事儿。邓兄,你猜猜看?”
邓廷柄推辞道:“不用清了吧!林老弟你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吗?”
林则徐这时兴奋得像刚捡到一块糖的小孩子似地说:“邓兄,一定要请,而且你一定能猜中。”
邓廷桢听他这样说,马上醒悟过来,大声地说:“难道是那个什么义律到广州了。”
林则徐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邓兄果然头脑敏捷,所说极是,所以刚才小弟才悄悄进来,想给邓兄一个惊喜。”
“林老弟,你猜得更加准确。如你所愿,义律果然不能不顾颠地,所以从澳门回来了。——老弟,你可以称为‘小诸葛’了。”
林则徐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就深深朝邓廷桢鞠躬,用变了调的嗓子回答:“邓兄,过奖了——”
那日林则徐派人把颠地抓住关押起来后,很快就有汉奸跑到英人商馆通知洋商。洋商威特摩尔一边派人去行刺林则徐,另一边就写信准备把颠地被捕的消息告诉在澳门的义律。
威特摩尔派草上飞去了以后,却迟迟不见他回来,知道他可能失手了,于是就派人把消息送了出去。
义律在林则徐来到广州以前,就已经吓得逃到澳门去,临走就是让威特摩尔打点一下并随时向他传送消息,所以广州城里发生的一切,他一清二楚。
等到义律收到信时,他感到有点惊异,在他的印象里至今还没有见过天朝的官员竟然敢随意扣押外国商人,特别是对英国的商人一向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这个林则徐胆子真不小,竟然把他向来都比较看重的颠地关押起来。
“这件事非得我走一趟不可,否则要是让外交大臣巴麦尊知道,那可不是好事。将直接影响我的地位,毕竟是驻华商务监督啊!”
义律这样想着,可是这件事也不可鲁莽行事,到了广州后要认真对待才行。他仔仔细细把事情的经过回顾一遍,打定主意,匆匆动身朝广州赶来。
义律一到广州,立即就有士兵通知林则徐这个消息。林则徐一听,正合他所愿,二话没说,就忙着赶来找邓廷桢,想让他也高兴。
邓廷桢听完林则徐的叙说,当然也高兴。这十几天来,鸦片早已经把他两人的心系在一起,愿为断绝鸦片而努力,只要听到事情有进展,对他来说,这就是最令人开心的事。
林则徐到了邓廷桢的书房,开了几句玩笑,便言归正传:“这次定要义律答应交出全部鸦片才可以,否则的话,那只有走下策,派兵去强迫他交出鸦片。”
“这是一次机会,不可错过,至于用兵去迫使他交出鸦片,却是切莫采用为妙。”
林则徐感到有些疑惑,难道他是担心皇上的责怪么?他把身体往邓廷桢身边靠近些,问道:“邓兄,难道是担心小弟为此而丢了乌纱帽?——这个无须邓兄牵挂。小弟此次来广州已下必死的决心,如果能把鸦片断绝,人民少受烟害,堵塞白银流失的通道,那么即使引起边衅,发生战乱,惹怒了皇上,因而被罢黜或是杀头,那又有何足惜;既来之,则安之,广州向来是鸦片输入的主要通道,一直以来,鸦片在此已根深蒂固,要想连根拔起,又何其艰难,道阻且长,只凭林某一人之力实为其难,不过此时有邓兄与小弟齐心协力,同舟共济,那么即使因事不成而身败名裂,只因能交识邓兄,林某也就死而无憾了!更何况有邓兄来辅助小弟,那又何事不成?”
邓廷桢听着听着,眼眶一热,一行热泪滚了下来。
他深情地望着林则徐,紧紧地抓住林则徐的手,林则徐马上感到邓廷桢手上的热流传到自己的身上,奔流到全身各个部位,说不出的舒服,动情地喊了声:“邓兄——”
邓廷桢听到林则徐这句发自肺腑的喊声,心里更是激动,缓缓地说:“林老弟,邓某活了六十多年,做官也三四十年,在众多与我交好的人中,能与我交心相处的,寥寥可数。而这几位屈指可数的朋友也已又先后故去,只留下邓某还一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因此虽身为两广总督,却对仕途早已心灰意冷,再说年岁也大了,有些事深感力不从心,也不太想去过问。致使鸦片依然泛滥,这与邓某有不可分断的关联,鸦片到处,都是邓某的过错,自从老弟到了这里后,老兄我无不羞愧于心。无论见识还是能力,都远非老兄我所能匹比。而且老弟对邓某还有恩,邓某虽才疏学浅,也定当助老弟完成鸦片之禁,这一点就请老弟你放心吧!”
林则徐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把邓廷桢也拉了起来。
“好,就凭邓兄这句话,林则徐也定然不会令皇上失望。”
“林老弟,可做好打算没有?”
“如何对待那个商务监督,老弟我早已胸有成竹了。”
林则徐充满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哦,真的么?不过,老弟可不能大意呀!我在此虽然才三四年却对义律也略知一二。此人狡诈刁钻,不可小视,你还是小心为妙。而且他此次来可不是冲着鸦片,而是冲着你,冲着颠地而来的,你若是不交出颠地,恐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邓廷桢虽然深知林则徐的能力,但对义律也知之不少,素知那些洋人的品性。特别有一件事令邓廷桢不能忘记。
道光十七年十月,邓廷桢到广州任两广总督不过两年,为了禁烟,他曾奏请皇上准其驱逐英吉利商船及拿办窑口鸦片走私。当时就是英商义律任驻华商务监督,这个义律在广州竟然妄图派遣特使,在舰队保护下前往舟山打算与清政府直接交涉,争取鸦片贸易的合法化。
邓廷桢知道后,怎能容忍他如此猖狂,所以才上了奏折,道光批准邓廷桢所奏,不过却要求邓廷桢对洋人要礼仪周到些。邓廷桢处理此事时当然不敢有违圣命。谁料麻烦正出在这方面,事后那义律却伪造证据,强硬地说邓廷桢侮辱他的人格尊严。不知义律通过什么渠道,此事竟被道光悉知,以邓廷桢侮辱洋人有失国体,把邓廷桢重重地责骂一顿。邓廷桢虽然被冤枉却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现在邓廷桢听到林则徐说要对付义律,真是又担心又疑惑,却也不能不提醒林则徐。
“邓兄的关心小弟定当铭记于心。不过这无须邓兄你亲自出马,小弟一人对义律已是足足有余,只要把那兵权借我一用,就可以了。”
“林老弟,你总不至于现在就要对他们动用武力吧!刚才,你可并无此意,这……”
“邓兄放心,小弟还不是鲁莽的汉子,两句话合不来就拳脚相向。”
“那么如果向你要人,你怎么办?”
“义律要我交还颠地,我给他就是,现在这个颠地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以前老弟不是还把他当作一张王牌,现在为何……”
邓廷桢如在雾中,前面迷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弄不透,于是询问着。
“颠地不过是个鱼饵,义律才是大鱼,我所要的非鱼饵,乃大鱼也。”
说完捋了招胡须,充满着自信,大笑起来。
邓廷桢仿佛心有所悟,却仍然紧皱双眉,接着问下去:“那么用兵却是为何,难道是用来捉义律么?不过,似乎并无用兵的必要啊!”
“老兄言之差矣,我不忙着说,你先看一看这个……”
林则徐边说边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纸,递给邓廷桢。
邓廷桢奇怪地望了林则徐一眼,接住那张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大书着:
谕知驻华商务监督义律阁下
本大臣奉皇命来此禁烟,前已命令将鸦片全部缴官,限三日内立下保证书,至今仍无答复。这分明是意在观望,存心违抗。因此,即将停泊在黄埔贸易的各国夷船先行封舱,停止贸易,一概不准上下货物。各色工匠船只、房屋,不许给夷人雇佣租借。如敢违反,地方官立即严拿,照私通外国例治罪。所有夷人的小船,也不准拢靠夷人大船私相交结。省城夷馆买办及雇用人员,一概撤出,不许雇佣,如有敢违抗者,本大臣即将奏明请旨,永远封港,断其贸易……
林则徐笑吟吟地望着邓廷桢,等到他看完,不待邓廷桢说话,就张口道:“邓兄,以为如何?此乃是即将转达给义律的谕帖,只是初稿,稍后还要加工处理。”
“这份谕帖文辞优美,言简意尽无须更改,看来外人所传不虚啊!”
“邓兄过奖了!”
“只是邓某迟钝,还是不明林老弟用兵何用?”
“这份帖子只为其一罢了。”林则徐手指着那张纸说。
“那么其二呢?”
“其二么……那就是用兵了。”
接着林则徐又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叙说起来。
邓廷桢等林则徐说完,才恍然大悟。他用敬佩的目光又仔仔细细地把林则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连声称道:“林老弟果然高明,此计甚妙。这样一来,那义律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说过以后,邓廷桢竖起大拇指,喜得连连说好。
“到那时,那义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面天乏术,还不乖乖地交出鸦片。”
面对邓廷桢的称赞,林则徐更加充满信心,仿佛已经看见困在商馆里义律及那些鸦片商的狼狈相,想着想着,又自信地笑了。
邓廷桢兴尽之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据我所知,朝中还有反对严禁鸦片的佞臣,林老弟可要注意别为他们留下了话柄,告你一状,那么禁烟之事可就前功尽弃了。”
“这事无妨,一旦禁烟成功,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我呢?至于那些搬弄是非之人,为人素为我辈所不齿,可不予理睬。身正则清,还怕那些无耻小人不成?”
“林老弟所做甚为邓某钦佩,但是若能没有任何差池,岂不更好?”
“邓兄的教诲小弟一定牢记于心,小弟这厢谢过了。”
“还谢什么,用一句不当的话说,谁让我们是一条道上的呢?”
说完,邓廷桢和林则徐两人四目相视,哈哈大笑,眼前似乎已经看见成千上万件鸦片被迫搬上岸,在码头边堆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林老弟,这招你真是高妙,看来这盘棋邓某又得甘拜下风了。”
邓廷桢和林则徐谈过烟禁的具体措施后,提出对弈几局,因此两人杀将起来。
邓廷桢提出下棋,实乃事出有因的。他嗜好下棋,可自从老友陈鸿墀因病过世后,再也无人与他对弈。一则他棋艺不错,少有敌手,二则老友之间下棋,更有一种情趣。老友去了以后,他有高处不胜寒之感。然而对于林则徐,在其未到广州之前,邓廷桢就已经打探清楚,知这位钦差也有几个小小的嗜好,一为善饮,邓廷桢还听人提及在京城有一宣南诗社,里面多为林则徐好友,每次进京,林则徐总要去那儿与群友痛饮几杯,做诗取乐。可邓廷桢不善饮,对此并不注意。他所留意的是林则徐另一嗜好,那就是喜弈。古来世人皆如此,酒逢知己,棋逢对手,没有对手的高手是孤独寂寞的,试想哪有嗜好下棋的人不关心对手的呢?所以现在林则徐和邓廷桢离得这么近,有一人提出,另一人还不举双手赞同,一拍即合,两人对弈起来。林则徐不仅才能过人,而下棋也不同凡响,连下几局,邓廷桢都落下马来,可是他年老却不轻易认输,现又下一局,结果邓廷桢又大败而回,这时才自愧技不如人,只得遗憾地叹了口气,甘心认输了。
“承让,承让,邓兄棋艺很是不凡,小弟虽然侥幸赢了几盘,那还得多谢邓兄的承让。”
“老弟棋高一筹,令为兄佩服,你就不要推辞了。邓某以往自视甚高,谁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这次为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林则徐正待推辞,邓廷桢的总管敲门走了起来。
“邓老爷,林大人的参将李大纲来找林大人。”
“请了进来。”邓廷桢吩咐说。
那管家应声而去,片刻功夫,李大纲跟在管家后面到了书房。
“林大人,刚才那位驻华商务监督来越华书院要人去了。”
林则徐看了邓廷桢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说:“看样子是急不可待了,来得倒还真够快的。——李大纲,你先回去,照我原来的吩咐,把那个颠地先放了让他带走,我随后就到。邓兄,小弟先告辞了,稍后就派人来通知你。”
如同远在北方的京城,京城有内城和外城,广州有旧城和新城之分。
北方人自古以来视南方为蛮夷之地,只因其文化经济等等方面落后于北方。到了清朝,南方才不弱于北方,特别是几任皇帝的南下,也使南方得到发展。再加上广州一地与外通商的许可,广州城作为南方众多城镇的中心,率先发展起来,在旧城的基础上又建了新城。
在旧城的西侧,沿着珠江形成了细长的新城,面积大约只有旧城的四分之一。新城和旧城合计起来,就成了广州城。
十三行街在城外即新城西郊。十三行街因十三行而得名。在西郊的这块土地上,在明王朝之时,曾经有一个由十三家巨商结成的行会,日子久了,无论多出几家还是少了几家都管它叫十三行。对于这个商会,朝廷和督抚既不给它俸禄,也不睬它的盈亏,但谁想踏进这个门槛,还必须有朝廷户部的任命。
到了道光当政时,十三行已是清政府指定的垄断对外贸易的官商。直到道光十七年,东昌、兴泰二行,因滥保夷船,拖欠饷项被邓廷桢以两广总督身份勒令关闭,因此到林则徐召集十三行时,实际上只有十一行了。
本来十三行为干净地之所在,自从与外通商,一些洋商租借十三行所属的商馆用来贸易时,十三行在与之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逐渐腐败了。
英人租借了商馆,在屋顶上竖起了本国国旗,从那之后,这块几万平方米的临时居住地俨然是英国人的所在。
林则徐到广州禁烟,颠地被林则徐扣押后,商馆里的洋商们个个神色惶惶,唯恐如同颠地一样,商馆也不敢再逍遥自在地飘舞着英国国旗,胆怯地收起来了。
夕阳无限红,照着十三行街,也映红了街上来来往往行人的脸。
一辆人力车,从东向西,不紧不缓地甩着步子朝英人商馆而来,到了商馆的院墙外停了下来,车夫放下车把,一把扯下搭在肩头上的长条毛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与此同时从车厢里缓缓地走下两人,个子矮、身子肥大的颠地,另一个肥肚高凸,是个大个子。颠地从口袋里拿出几个铜板扔进车厢里,然后同着义律进了大门,入了商馆。
商馆里的那些洋商都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一个个心神不宁,一张张脸上都挂着焦虑的表情,只有威特摩尔表情似乎悠闲自在些,坐在椅子上晃悠悠地荡着翘起的二郎腿,嘴里轻轻地吹着口哨。颤颤的口哨声回荡在这阔大而显得空荡的大厅内。
“不要再吹了,威特摩尔先生,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所若惹麻烦够多了吗?”
坐在墙角的一个黄卷发的洋商气愤地责怪着。
威特摩尔并不动怒,他的话正如悠悠荡着的二郎腿一样,悠悠地从嘴中荡了出来:“金先生,你不用急躁,既然义律先生来了,有他出面还怕有办不成的事?”
“谁知道他这次去找林则徐还能不能回来?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见他回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
威特摩尔这时答不上来,可又不能认可那洋商所说的话,因此就装作未听见,只顾荡着右腿。
其实他心里也等得急了。义律去越华书院要人,越华书院距此地,不过十来里地,来回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儿,为何到现在还不见他们的人影呢?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难道真如这个英国商人所说的那样,也被林则徐扣留了?不会吧,那个林则徐不会不给身为驻华商务监督的义律先生一个情面吧!
他转念一想,可是此事又不好说,谁又知道那个林则徐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真像传言中那样公正无私,铁面无情的话,那义律先生此次恐怕真的……
威特摩尔不敢再想了,他转动脑袋扫视了一下周围的那些洋商们,只见他们每一个人都哭丧着脸,垂着头,搭拉着耳朵,大气也不敢喘。
这些无不映在他的眼中,威特摩尔呆呆地看着他们,似乎也被感染了,变得也有点局促不安了。
看着看着,猛地一冷战,他又恢复了清醒,赶紧把头扭转过来,又晃起腿来,把目光移到一动一动的脚上。
金先生见威特摩尔并未回话,却扭头朝四周看过来看过去,没有礼貌,极为愤怒,于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那些哭丧着脸的洋商们大声吼道:“早就对你们这群笨蛋说,那林则徐不好惹。他既然要我们交出鸦片,那么我们交出来不就得了,等到林则徐走了以后,我们不是还同样可以运输鸦片,同样可以赚许多的银子。现在呢?如今好了,颠地先生被抓住了,你们呢?一个个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如果早交鸦片,那一切不就得了,你们这帮混蛋偏不愿交,以至弄成这样的结局。——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哼!”
威特摩尔抬头又看了看大厅里的那些洋商们,他们一个个都不敢作声。他这时觉得大厅里的气氛也有点不妙,就收起了右腿,站起来走到金先生的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不要动气嘛,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只是暂时性的。中国有句谚语,叫新官上任三把火,等到这三把火烧尽,不还是一个好的前景么?”
金先生气得一把撩开威特摩尔搭在他肩上的手,说:“好!好个屁!不交出鸦片,那林则徐会给我们一个好的前景么?”
威特摩尔正待反驳,就听大厅的前门被砰地一下推开了,那个大个子洋人同颠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都欢呼起来。那洋人缓缓走下台阶,踏在大厅的蓝色地毯,众洋商们都赶紧站了起来,围住那洋人,争先恐后地向他询问。
义律优雅地伸出手来制止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开口说话了:“大家不要慌张,我现在向大家正式宣布,有我义律在此,你们都不用担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家就随心所欲地唱吧跳吧!”
洋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有动静,他们此时被义律的话惊住了,心情还没有从原来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义律见众人都不动,心里马上掠过一阵不快,正待发作,这时威特摩尔走上前去。
“义律阁下,那林则徐放了颠地先生,可提出什么要求没有?”
说着,又转头膘了一眼站在义律不远地方的颠地。颠地被捉之后,感到受了极大的侮辱,威特摩尔拿眼看他,他也只当作没看见,正在欣赏挂在大厅里的一幅幅油画。
“那个什么钦差大臣没敢出来见我,更不敢提什么要求,也没有听人谈起鸦片的事,就把我这位可亲可爱的颠地先生给放了。”
颠地这时站在原地,虽装着充耳不闻的样子,可听到他们二人颠过来倒过去,总提到捉啦放啦的,感到自尊心越来越受到损害,可又不便对他二人发作,名义上说义律毕竟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只能故意咳嗽一下,算是给义律二人提个醒,匆匆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