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孙传庭说出此言,袁崇焕只是抬了抬头。
眼眸当中,有着藏不住的愧疚,任由甲士将其戴上枷锁,押上回京的马车。
临走时,袁崇焕说了一句话。
“孙尚书,此番溃败,罪责在我袁崇焕一人,还请尚书手下留情,不要过多苛责生还的将领。”
孙传庭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回应他的言语。
见其神态冷漠,袁崇焕不再多说,至此踏上回京之路。
孙传庭只能重新整备关宁锦防线。
以免在这种时候,后金再度袭扰。
统计战死人数过后,孙传庭心中着实悲凉。
“足足八万余人啊,他们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袁崇焕害得葬身在冰雪之中!”
“可恨!可杀!”
“我定要上疏,参奏袁崇焕!”
在场之人,没有谁去劝说孙传庭,因为在他们眼里,袁崇焕已有滔天之罪责。
如若他能够仔细参照兵部的指令,就不会让那八万人白白死去。
更不会让蓟州一战的良好成果,在他战败之时付诸东流。
后金的盛京当中,却是有着普天同庆的景象。
皇太极设宴,邀请群臣寻欢作乐。
“诸位,此战我军大胜,缴获明军无数辎重,杀敌八万有余
。”
“镇守关宁锦的袁崇焕,原本是我等勇士之大敌,但这次却被勇士们杀得犹如丧家之犬!”
“哪怕没能打到山海关,此番战果,也足矣让人满意了!”
话落之时,殿堂当中欢声笑语更为热烈。
后金许多大臣计算过战损比。
从明军攻辽阳城开始,直到这场战争结束,明军总共伤亡其实是在十万上下,而后金却不到一万人。
皇太极乐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要是多来几次这样的战争,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能带着臣子在顺天府里抱着美人喝着美酒!
想到这里,皇太极也没有忘记此战最重要的功臣,姚广崇。
从部署到行军,全部都是这位黑衣和尚在操控,他算准了袁崇焕的一切动向,甚至算准了沈炼会用什么方法补救。
可惜,这家伙不喜欢酒水,没有参与到这场盛宴当中。
等到酒宴接近尾声。
皇太极亲自带了些酒菜,来到姚广崇面前。
姚广崇正对着佛像祷告,嘴里还念着超度经文。
皇太极好奇道:“国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贫僧是在为战死的明军祈福。”姚广崇如实说道。
这让皇太极有些不满,冷冷道:“你现在
是大金的国师,不是明朝的国师。”
“但贫僧还是个汉人。”
“那你为何要来帮我!”
皇太极很是厌恶这种言语。
姚广崇依旧直言不讳道:“此次大胜,根本原因在于袁崇焕太过傲慢,而他似乎没有遵从沈炼的王命,否则你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没能趁着此战攻破山海关,其实说再多也没用。”
“而且,贫僧不是帮你,而是为了帮崇祯皇帝,你们想要鲸吞大明,根本没那么容易。”
将种种事实摆在眼前,皇太极不得不承认。
从兵力上来讲,双方本就有着巨大悬殊。
由于经济问题,明朝短期内不会采取大规模的主动进攻,后金想要主动进攻胜算基本为零。
袁崇焕是被带回京城了,可现在又来了个孙传庭。
后者比起前者,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是被沈炼看中擢升为兵部尚书的人物。
有了诸多前车之鉴,只会比袁崇焕更难对付。
姚广崇来到后金,是想借皇太极之手,彻底抹杀沈炼,重新扶持朱由检能够握紧身为皇帝的权力。
只有这样,他本身的价值才会不断体现。
否则,在蓟州一战,皇太极就已经变成孤魂野鬼了
。
皇太极抑制住怒气,问道:“国师,经过这段时间的教导,我也在国师的身上发现了一些特质。”
“永乐年间,还是燕王的朱棣,身边也有个和尚叫做姚广孝,你自称是他的后人,也同样身穿黑衣。”
“姚广孝,是为了看见天下大乱,才会选择辅佐朱棣。”
“你以前辅佐朱由检,现在来扶持我,难道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姚广崇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念着佛经。
不回答,则代表默认。
皇太极淡然一笑,将酒肉放在一旁,说道:“那国师继续散发着慈悲之心吧,也记得给大金勇士们超度一下,别厚此薄彼哟。”
话落,皇太极便离开了。
姚广崇还有着私心,并没有为后金将士超度,而是自顾自地吃起酒肉来。
旁人看见了都觉得惊讶。
“这和尚难道不忌讳吗?”
姚广崇回答的也很简单。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仔细一想,其实不觉得奇怪,一手制造了八万明军将士的战死,又岂会在乎这点忌讳呢?
姚广崇内心里非常矛盾。
当时,蓟州一战,后金战败,他还纠结过要不要救下皇太极。
最终,依旧选择相救,这
给沈炼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也会让大明失去更多将士。
——
大明京师,顺天府。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李亭前来禀告。
“王上,袁崇焕已被押解进京,这是孙尚书从前线送回来的战报,以及各部等待批阅的文书。”
李亭还拿着许多奏疏。
沈炼不咸不淡地问道:“袁崇焕现在状态怎么样?”
“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目前能吃能喝,也没说要面见王上。”李亭说。
“算了,别在牢里关着,吩咐下去,让袁崇焕洗干净,本王在上书房等他。”
现在天还没亮,沈炼独自在乾清宫的床上躺着。
起身时,李亭主动为其更衣。
现在沈炼除了没有顶着皇帝的名头,其他一切待遇与皇帝无异,甚至连选嫔妃都是按照皇帝的规格。
反观朱由检,被软禁在行宫当中,日子过的连平头百姓都不如。
更衣结束后,李亭冷不丁地说道:“王上,六部的一些主要官员,对袁崇焕都极为不满,但似乎也为其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本王治袁崇焕的罪?”沈炼笑问道。
“对。”
沈炼如今的心情只能说一般般。
“治罪肯定得治,但本王还是不想杀了袁崇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