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朱由校脸上挂着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看着倒在碗中的汤药,又看了眼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沈炼。
古往今来,皇帝大多数都有个共同的本质,多疑。
对药物通常都极为谨慎。
要是叶金渃在其中下了点其他东西,岂不是当夜就会一命呜呼?
沈炼意识到朱由校的眼神,连忙开口保证道:“请陛下放心,叶医师所熬制汤药,绝不会对陛下的龙体造成危害,若陛下明日有所不适,微臣将会自斩项上人头,以此谢罪。”
熬制汤药期间,沈炼根本就没盯着,之所以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也是对叶金渃的医术和品行有着绝对信任。
朱由校至此才露出笑容,端起汤药,轻声笑道:“朕可算是把性命都交给你了。”
话落,一碗汤药,瞬间见底。
入口的味道倒是和太医院的药方有着些许差别,虽说还是同样的难以下咽,但苦涩味道明显削减了很多。
朱由校好奇道:“为何你的药中,还带着些许甘甜?”
“回禀陛下,微臣怕汤药过于苦涩,便在药碗中涂了一层蜂蜜,这样即不会影响药性,也能让苦涩口感缓解许多。”叶金
渃说。
这个举动,倒是让朱由校非常喜欢。
朱由校不吝啬夸赞,顺便还把沈炼也给带上。
“真不愧是你的人,连熬制汤药都能考虑到朕是否适口,若是明日朕的症状有所好转,便让这位叶医师来太医院做事吧,比起那群庸医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沈炼很是为难,叶金渃是自己的人,要是到了太医院,平常找他还得麻烦许多。
当然,这并非不是坏事,主要还得看叶金渃自己乐不乐意。
“多谢陛下隆恩,但草民向来不喜欢朝堂芝事,只想依靠医术能够救济更多人,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校闻言,哈哈一笑,旋即说道:“朕也只是对你开个玩笑,你可是沈炼的人,君子不强人所难,亦不夺人之好。太医院的药方,朕想好好查一查,正好最近这段时间你也在京城,不妨替朕办点事情,如何?”
那群御医,十之有八.九是出自世家大族,根本不会讲究怎么医者仁心。
假设明日叶金渃熬制的汤药能够奏效,不就足矣表明,药方没有问题,但是开药的人就有问题了。
区区御医,如何有这等胆子在皇帝服用的汤药中做
手脚?
堂堂大明皇帝,难不成以后头疼脑热,都得去找宫外的良医,太医院难道没有可用之人?
叶金渃的医术既然和御医们相差无几,又是沈炼府中之人,利用起来肯定没什么问题,最主要的还是能给自己在宫中扫除一些祸患。
即便闹出事情,东林党人也知道,此事矛头也会对准沈炼。
沈炼又怎能不知朱由校的心思。
借刀杀人而已,没什么高明之处,但厉害就厉害在能够让东林党意识到,自身有着几斤几两。
算计同僚暂且不论,连皇帝都敢算计!
朱由校眼眸中满是阴冷,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不让朝堂见点血,你们这群衣冠禽兽,还真就是得寸进尺。”
调查,自然得让叶金渃进行。
沈炼询问道:“陛下,若您想让叶医师来调查太医院,那还得给他一个正当的身份,例如东厂?”
“朕无需你来提醒,明日朕会下诏,让叶金渃担任太医院巡查使之职,从你府中调出,可有意见?”朱由校说。
“微臣绝无异议。”
巡查使只不过是临时官职,连个品级都没有,但是由朱由校亲自下旨诏令,还带着东厂的
名义,性质则就完全不一样了。
阉党魏忠贤坐了冷板凳后,不管是东厂、西厂、锦衣卫,现如今都只是司礼监能够指挥的动,还得必须经过朱由校。
其实,不管这个巡查使谁来担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重点是以巡查名义,去找出谁在背后指使御医,在药方中做了手脚,再借机肃清了太医院。
利用沈炼的人脉,再从民间选拔出一批医术高明且颇具医德的医师,将太医院划分到沈炼阵营的势力范围内。
这样一来,朱由校就不必担心以后患病喝药都得提醒吊胆。
沈炼最在意的事情,还是关于郑芝龙的任命。
送药期间,自己和朱由校完全没有提及,但从他的态度上来看,已经松口了。
前提是,得让叶金渃先把“太医院”之事给办好。
聪明人无需多说。
况且,药物能否起到作用,还得看看明天朱由校的状态,要是没有任何改善,反而会让沈炼颜面扫地。
叶金渃是沈炼举荐过来的,虽说不会治罪,在朱由校眼里,庸臣加上庸医,就没有利用的必要了。
“此刻已是子时过后,你们不必在乾清宫逗留了,朕要歇
息。”
喝药不到片刻,朱由校就感觉身体阵阵疲乏,这也是正常现象。
离开乾清宫后。
沈炼还颇为担心地问道:“你确定你的汤药,能让陛下病情好转?”
“老大,我害谁也不会害你呀,结合陛下的脉象和病状,所用之药非常恰当,但太医院的方子和我一样,却让陛下病情更加糟糕,又显现不出来什么特殊的病症,大概是在药中夹杂了一些寒性药材,短期内不会致命,但会让陛下的身体变得愈发虚弱,久而久之定会威胁到性命,但从脉象来判断,陛下服药不是一天两天了,很有可能是长期,即便现在开始补救,想要长寿,也未必能够做到。”
叶金渃原先对朱由校说的话,多多少少带着些安慰。
人的身体根基亏损过后,温养修补肯定能弥补回来一些,但想要真正恢复成二十岁壮年的状态,实在是天方夜谭。
叶金渃更是在沈炼面前下了定论。
“陛下的脉象,不像是二十出头的人,而是像是年近五旬的老人,能够活到……”
话说到这里,沈炼立马让叶金渃打住。
“行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这件事情别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