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姚玉兰的机遇

为什么田立义一死,包括姚玉兰在内的几十人都是失了魂一般,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那是因为宦官比外朝更讲究人走茶就凉人死灯灭。

宣德朝的刘氏兄弟可是立了多大的战功,在官家面前多得宠,又有多少产业又有多少亲戚故旧,结果人刚一死,就有一群新贵太监、勋贵来抢他的庄田、家业,不过三五年时间,刘氏兄弟留下的已经被饿狼一般的宦官、勋贵们抢得干干净净。

太监们之所以特别贪财,特别喜欢积聚,不就是因为文官武官或许有一份余萌在,太监一死一切都没有了,在锦衣卫领一份干饷的子侄整天受气不说,而且这差使还不是世职,根本不能世袭。

太监本来就是依赖圣上的恩宠才有滔天权势,人死了恩宠也就断绝了,多积攒一些钱财,多多少少能给家族留个念想,被一些饿狼扑过以后还有二三两骨头在,若是积攒得不够,那不到一两年全部家业就被后起的勋贵、太监抢得干干净净。

正是因为太明白人一走茶就凉了,司礼监的太监办案的时候能手下留情就尽可能会手下留情,甚至还搞了黑山会这样的互助组织,一想到这一点姚玉兰信心就多了几分。

他跟柳鹏商量起具体的细节来,虽然声音略略有些嘶哑,但是她的声音仍然很有女人味:“柳少,你的意思是东三府只知道有我姚厂公,不知道有田太监?”

“是啊!”柳鹏说道:“姚姐姐的名声很响亮,到了小儿夜啼的程度,现在就是不知道田老爷的印信在哪里?从哪里找人帮他行文盖印?”

姚玉兰觉得柳鹏的建议挺靠谱:“这倒是没问题,当家的没机会进内书堂读书,他现在这个位置他拿着骨朵真刀真枪地换来的,他书信与公文平时都是我帮他拟的稿子,然后由我念给当家由他改过我抄一遍,最后我还帮他盖了印!”

柳鹏这才明白,为什么姚玉兰能有机会把持了田立义的财务甚至是政务了,他不由笑了下:“说起来龙口那边的事情,还是多亏了姚姐姐。”

“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事情遮掩住,我们就这么打道回济南府?”姚玉兰当即问道:“不过这边的事情很难善后,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青州府这边肯定要过问。”

青州府不能不过问,过百名流贼在官道直接袭击都知太监的车驾,甚至当场射死了都知太监,这在哪朝哪代都是天大的罪名,青州府如果不肯过问,那是自寻死路。

但是柳鹏既然出身于公门,倒是有些办法:“姚姐姐,青州府倒是好应付,但是不能找下面的人去办,得找府里的知府、通判把这事情跟他们说清楚,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捅破天!”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遮掩过去就尽可能遮掩过去,对于青州府的老爷们来说,田立义的车队最好是平平安安相安无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即使发生了案子,最好也不要在青州境内,至于案子是发生在东昌府境内还是莱州府境内,这就是流贼的自由了。

真要出现都知太监在青州境内遇袭身亡的大案子,别说是青州知府,恐怕山东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要头痛极了。

山东毕竟是大明腹地,在官府文书当中连十余人一股的小毛贼都不曾出现过,政治清明,皇上教导有方,可是现在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搞不好连山东巡抚都要吃一个大大的挂落。

而姚玉兰听柳鹏这么一说,也觉得青州府这边应当是有办法应付过去,即使没办法应付,青州府也多多少少会帮忙遮掩一下,那剩下就是省里、宫里和京里的事情,不过说到这个,姚玉兰不由振奋起来:“对啊,只要宫里不肯把当家取回去,我就可以继续在山东呆下去。”

说到这,姚玉兰就不由有了几分侥幸心理,她跟着田立义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攒下了一些私房钱,但是就连她自己都算不清楚,这些私房钱到底能不能经得起她过个安逸的后半生。

而且钱财的大头还在田立义这边,虽然田立义最信得过他,这笔钱向来是她来掌管,但如果田立义的死讯传出去,七大姑八大婆都会找上门来,把田立义的财产都吃得干干净争,而且人家上门吃绝户还能吃得理直气壮,谁叫田立义是个太监,别说儿子,现在就是连义子都没有,到时候肯定指定个子侄辈就把这几万两的家业吃得干干净净。

一想到这一点,姚玉兰就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她是个女人啊!

她得为自己好好打算,至少得她与田立义的共同家业变成她的私房钱:“柳少,你也知道税监马堂当年在临清惹出了多大的祸事,可他在山东整整干了八九年,一直没被取回,韩太监当初可以答应我那当家的,这都知监的外差他至少可以干三年,现在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

京官与外官都讲究三年一考九年考满,只是任期一般不可能有九年那么久,象巡抚这样的好位置许多官员甚至连三年都坐不满,而内官外差的任期就更随意,关健是看能不能在司礼监和皇帝那边讨得欢心。

当年矿监马堂在临清州闯出天大的祸事,不但自己差一点被活活打死,下面的随从更是被整整打死三十七人,连内府中人都以为这一次马堂是死定了,结果马堂拍拍屁股,继续在山东干他的矿监,一干就是七八年,足足捞了一百多万两的银子私财,不就是他每年能给皇帝进贡七八万两私房钱吗!

因此姚玉兰觉得马堂能干的事情,自己也能干,马堂干不了事的,自己这个女人也有办法,她只是想柳鹏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而柳鹏当即答道:“田老爷安然无恙,那便最好了,就怕回京路上易感风寒。”

现在可是七月时分,哪来什么“易感风寒”,但是姚玉兰却明白柳鹏的意思,那就是京里真要取回田立义,那田立义只能在路上“易感风寒”,一病不起暴病而亡了。

“柳少说得极是!”姚玉兰放松了不少,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与柳鹏居然是独处一车之内,虽然这位柳少年纪甚轻,但终究是一个男子,而且两个人现在几乎贴在一起了,柳鹏说话的时侯,热气就吹到姚玉兰的脸上来,偏偏小小的车厢已经挤了两个人与一具尸体,姚玉兰根本动弹不得。

这也有些太羞人了!

幸好车帘已经挂上了,看不到姚玉兰的一脸红晕,只不过姚玉兰赶紧强行转移了话题:“我那当家也是可怜极了,当年他进宫的时候本来是叫田义,偏偏宫里就有一个大太监叫田义,那个大太监说我当家的跟他同名同姓,就一定让我当家改名才行,我当家的没办法,才改成现在这个名字。”

姚玉兰继续在那里碎碎念:“后来那位田义老太监登仙了,我当家前两年特意找了算命先生来看他的命相,那个算命先生算得很准,说我当家肯定改过名,用现在这名字过后面那几道关口恐怕就难了,只是当家犹豫了半天怕太麻烦又误了前程还是没敢改名,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连四十岁这第一关就过不了,不然我早就叫当家改名了。”

只是越是碎碎念,姚玉兰就越发觉得别扭,倒也不是别拐,而是她并不适合现在的新身份,在过去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都知监太监夫人,给柳鹏一百个豹子胆,柳鹏也不敢碰他一根手指。

可是现在他却是一个未亡人而已,别说是柳鹏,就是田立义的那些子侄辈,现在恐怕也有染指她的想法,一想到这,姚玉兰就不由多看了柳鹏两眼。

柳鹏柳大少虽然非常年轻,长得却十分俊秀,而且姚玉兰跟柳鹏相处得这么久,总觉得与柳鹏相处的时候蛮开心,会把许多忧愁苦恼的事情都解开了,而现在她甚至能闻到柳鹏那让人迷醉的汗味,听到柳鹏的心跳声,感觉着这个小男人特有的男人气息,姚玉兰觉得自己心底不知道什么东西炸开了。

该死!该死!当家的才刚死,自己就怎么这般胡思乱想,只是下一刻姚玉兰又偷偷神驰意往,想到方才柳鹏从天而降的那一幕。

那一刻她已经彻底绝望了,以为自己肯定要落到这群流贼的手里受尽了无尽的屈辱,然后会以一种最屈辱的方式死去,幸亏那一刻柳鹏来了,他从天而降救了所有人!

马上的柳鹏柳大少照样是俊秀无双啊!

姚玉兰觉得自己的脸都发烫了,她摇了摇头,把这样厚颜无耻的念头逐出了脑后,继续跟柳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了田家的家事:“这事不能跟曲周那边说清楚,到时候曲周那边过来一闹,那一切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