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要砍就砍侵略者的头

皇城外,午门前。

往日百官早朝候着的城墙边,搭建了个方圆数百米近半米高的台子。

高台靠墙一侧,三张桌案排成一线,正中坐着太子朱标,左侧端坐的则是锦衣卫指挥使王维,而右侧则是空着。

台下方左侧墙边,密密麻麻带着枷锁的男女老少或面如死灰,或哭泣不休,或蜷缩畏惧,或盘坐默不作声……他们大多身上只着内衫,那原本光鲜华贵的外衫、衣裙早不知去了哪里。

甚至有许多人的内衫上有摔破的痕迹,或被抽打过留下的血迹,各个头发都有些凌乱只勉强一张脸看上去仍是清晰可辩,让认识他们的人不至认错了人,不管曾经跺一跺脚能震动多大个地方,总之没有一个平头百姓就对了。

“太子殿下,这眼瞅着已过午时,若是文昌伯再不来可就过了行刑的时辰了,要不然就别等了吧。”

王维望了一眼那刚刚点燃的一炷香,扫视了一眼那密密麻麻被锦衣卫拦住围在外面等候的百姓,转头望向朱标说道。

在他看来牛城这样的驸马封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纯属意外加祖坟冒青烟娶了崇宁公主博来的好运。

在扬州府时,两人曾合作准备以牛城为诱饵,锦衣卫出手将盐商、贪官们的罪证收集齐。

可在那醉仙居中,牛城被盐运使邹斌、扬州知府何联守等带着一众黑衣人团团围住时,他可是亲眼在那楼顶的缝隙中看着,没有丝毫准备动手的意思。

若不是羽林左卫那群碍眼的人突然拿了圣旨出现,说不得他能把三驸马一日春风渡的戏码当成罪证,轰轰烈烈地让这行刑之地多出一个驸马的脑袋,这也能让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震慑天下百官的威力再提升那么一捏捏。

毕竟,驸马也好歹算半个皇亲国戚嘛。

当然,若那日在醉仙居的是位公主,他同样会如此想。但若换成亲王,他大抵会出面震慑一番,为之解围;若是换成身旁的太子殿下,那自然是二话不说直接带人动手了,毕竟陛下可是最为喜欢这位太子殿下的。

身为陛下的一柄利刃,可是要把这亲疏远近分得清楚才行。

否则,这监视天下文武百官的锦衣卫又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呢?还不是一切尽在本指挥使深思熟虑、运筹帷幄之下才有了今天这般的威望。

王维对自己的行径自得,这天下间能让他听命的唯有九五之尊,至于太子算是可以酌情的一位罢了。

“午时一刻行刑,这一炷香也才点燃,又何必着急?”朱标回了一句,目光却向着驸马府所在的方向望去。

身为主行刑官的太子殿下都这样说了,王维自然不敢再多废话,只坐在椅子上一双犀利的眸子扫视那些围观的百姓,似乎恨不得从这些百姓中再抓出几个犯人来一切砍了,也免得浪费这等待的时间。

“来了。”

香烧到一半的时候,终于看到一匹骏马在前疾驰,后面跟随着一辆马车。

这骑马的人自然是太子派去的人,而那马车前方赶车的正是朱标熟悉的长期抱着一柄带鞘长刀守在驸马府门口不喜言语的脏辫高挑俊美丫鬟如烟。

王维听到朱标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衣装随意,几缕似乎被汗水浸湿杂乱露在方巾外贴着脸的乌黑发,有些不屑地嘴角微微翘起只差没冷冷骂上一句,借了皇室光的奸商早晚抓了你的把柄砍头。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如此苦大仇深如此憎恨牛城,不过仔细想来或许是牛城最近出了太多风头,抢了他王维和锦衣卫的无数风光所致吧。

总之,如今百官提及锦衣卫大多心中咒骂无数,也就是没能力灭了这群腌臜的屠夫。至于面对牛城那是褒贬不一,但总体来说还是赞誉的多些。

否则,也不至于让锦衣卫监察记录中,许多官吏私下言语中多提及文昌伯这三个字,反而让他锦衣卫这般恐怖的存在没了以往的记录占比。

“太子殿下,早哇!”

马车停下,如烟持长剑在围观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路,牛城就如往日闲逛一般走了进来对着朱标抱了抱拳。

至于王维,那是个什么东西?

昔日醉仙居的事,他可是不会忘了,只是懒得跟这种人过多算计罢了,否则早派凌霜、若蝶去找他麻烦了。

倒不是他牛城小心眼,只是没信用没人品的东西,他可不屑于理会。

至于这锦衣卫指挥使王维如何想,如何做那就不干他的事了,若有一日来找麻烦,那就看看谁的刀子更利吧。

毕竟,锦衣卫若不是群起的话,可是连驸马府都进不去的。

“三驸马封了文昌伯这架子可是够大的,连太子殿下这位主行刑官都早到了,你反而姗姗来迟,倒是面皮够厚的可以。”不待朱标说话,王维率先冷嘲热讽了起来。

别看他五大三粗,那说起话来可是像极了太监般的矫揉造作,比在扬州府见牛城时那般狂野可是两个极端。

这话听到牛城耳中可是颇为作呕,他忍不住伸手进方巾,挠头挠里面杂乱的头发,轻笑道:“原来声优这职业现在就有了,若不是本伯爷认识,仅凭声音还以为王维大人是个阉人呢。”

“你~”王维刚想起身,却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朱标,话音一转变得冷冽道:“文昌伯,你最好不要违我大明法度,否则……。”

“本官会时时刻刻加派人手盯紧你的!”

这最后一句可是说的煞气十足,搞得朱标忍不住看了看两人,心里不解:这一位锦衣卫指挥使,一位是封了文昌伯的三驸马,他们是有什么矛盾,至于如此针锋相对?

“欢迎之至!”牛城淡然一笑,踏上台坐在那留给自己的位置上。

“好了,准备开始吧。”那香已快尽,朱标也懒得理会两人斗嘴,随手喊道。

只见一太监大半的人快步走到高台正中,打开手中案卷高声读道:“都盐务使邹斌,勾结盐商,以权谋私,鱼肉百姓……证据确凿,处斩首之刑!

盐商李博远,勾结官吏,伪造盐引,抢掠百姓,鱼肉相邻……处斩首之刑!

扬州知府何联守……!”

不大的小太监,一副尖锐嘹亮的公鸭嗓还真是一绝,读着审判卷宗是字字清晰,便是连最外围的百姓也能清楚听清这即将砍头之人的性命,所犯的罪证。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出,那手持长刀的锦衣卫则会拽出被念到名字的人押上高台,也不管这人曾经何等荣光皆是要面对高台外侧双膝跪地,有骨头硬的会在死前挨上两脚摔跪在地,反正锦衣卫是不在乎这些将死之人曾经的身份地位如何的。

而随着这些将被砍头的人走上来的是那种如电影演绎中的宽大下裤,短褂难以罩住庞大独自的,手持宽大厚重砍头刀的刽子手。

他们的刀是锃明瓦亮的,刀身却偏偏有一道半指宽,却并不深的贯穿整个刀身的血槽。

只不过这些刽子手的砍刀,那一个个血槽从不清理泛着黝黑深红看上去分外碍眼,也不知是杀了多少人才积攒了沉积成这般的血渍。

与电影中演绎的不同,是这些刽子手并不会含上一口酒或水喷在刀上,而是各个都提着坛酒壶。

到了台上,他们站在各自砍头人的身后单手提起酒壶就是一番狂饮。

待那太监念过十个名字走到一旁,太子朱标起身丢出一枚令牌喊道:“行刑!”

那些刽子手便高高举起手中砍刀,只一下全力挥出,只见人头飞起落到台下,鲜血就从那躯体内喷出鲜红刺目,也仅仅呼吸间那没了头颅的躯体便摔倒在高台上,一个人就这么简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生命,还真是脆弱!

望着眼前的场景,牛城自前日捅了杭鸿博两剑反胃作呕后,再次肠胃翻腾起来。

这不是恐惧,而是见到人血后不知如何解释的身体内的反馈。

牛城用手狠狠拍打了两下胸口,一张俊美的脸却越发变得苍白起来。

“儿呀,你要记住,学有所成考取功名后万万不可贪赃枉法,要做个爱国爱民的好官,不然就要跟他们一样被砍了脑袋,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了。”

距离牛城所在高台不远,那被锦衣卫拦着的人群中,一个身着麻裙的妇人正抱着个看上去颇为聪慧灵动的孩童,声音并不算大却十分郑重地教导着。

在刑场教育孩子?!

牛城算是涨了见识,他目光扫过那些围观的百姓,却发现这样做的竟不止一两人。只这么随意扫过他就看到了至少七八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童由大人带着围观这杀人砍头的刑场。

这也难怪大明后期许多帝王不治国,却偏偏还是让大明旗帜飘扬了近三百载,还得是教育呀!

牛城心中感慨。

他一个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到整个大明无人能及的人,看着这一片砍头的场景都忍不住反胃,却偏偏这些孩子好似司空见惯,没有一个呕吐的,不得不佩服这个时代,不得不佩服这群适应能力至强的百姓。

他们是真懂得好坏更懂得知恩图报,朱元璋终究是博得了他们的赤诚相待,也不枉承受那后世的无尽诽谤和诋毁了!

十具砍了脑袋的尸体被刽子手踹下高台,如杂物一般掉落堆积在高台下。

小太监这才再度走到了高台正中,高声念道:“薛谦,盐商薛乐邦嫡孙,强抢妇女,鱼肉相邻……证据确凿,处斩首之刑!”

话音落,那昔日“扬州诗会”是风度翩翩,几番欲与牛城一比高低的富贵公子,如今只穿着内衫狼狈地被押着跪在高台,他那并不笔挺的后背正对着牛城。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若是看到自己此刻苍白的脸庞,是否还会有昔日“扬州诗会”时发那般豪气,敢硬气地厚着面皮怼上自己几句?

不过想想他此时已经是待宰之人,大抵是没有那个雅兴才对吧。

牛城不禁有些唏嘘,这一场砍头的“盛宴”可是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做血腥,什么叫做杀场。

可这与那残酷的战场相比,或许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管中窥豹罢了,战场上那生死的搏杀或许才是更值得那些孩子们学习的吧?

牛城心绪复杂地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不想看到那砍头,那血溅;不想看到那围观百姓一副理所当然,理应如此的反馈;也不想看到那些爹、娘们以此来教育孩童;更不想看到这些虽然该死,可若是将这大明天下换个治理方法或许就不必被砍头了的将死之人们。

刽子手们的屠刀再次高高举起,那刀锋劈砍过脖颈的声音,那四周百姓似有畅快的欢呼声,那血溅喷涌的……一切的一切,牛城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哪怕是噩梦也好。

或许这样很是妇人之仁,可牛城真的不想看到太多的人死。

生而为人,他只想好好的活着,想自己身边的人能彼此相伴好好的活着,想这世界如后世般繁华平静,所有人能都幸福地好好活着。

可惜,终究只是奢望。

他不失落,只是没见过如此残酷的场面。

或许,这就是朱元璋为何让他做陪刑官的缘由吧,可他真的打心眼里厌恶。

“杀万人而让万万百姓安居又有何不可?”这句他昨夜安慰崇宁的话语,如今在他脑海中回荡。

不争戈,不灭国,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或许,这就是我华夏崛起的缘由吧。

“行刑!”

“行刑-!”

“行刑--!”

到了后面,小太监瞧着砍头的都是没必要介绍的,只一口气念了二百多个名字,朱标虽是太子却十分专注地行使着自己的责任,一次次挥动手臂高声呐喊到了嗓子都变得嘶哑。

没人会在意那后面被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到底姓甚名谁,都是些不重要的人,只是连带着犯了罪该砍头罢了。

牛城从闭上双眼的一刻,直到那最后一个被砍头踹下高台,他方才缓缓睁开双眼,嘴里喃喃自语道:“三百七十二人!”

这可是三百七十二个人呐!

这砍的,若是那些侵略者的头颅该有多好啊?

‘不征之国’--哈哈!朱元璋,你真该打出去呀!

我大明有至强的陆军,有天下无二的水军,你若打下整个世界,那后世华夏也不至经历那么多的磨难,死那么多的人呐,这累累的血债即便我这穿越者可仍是记忆犹新呐!

可你终究是没错的,保守点也好吧!

但我心中很不舒畅,我该做点什么呐?

我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啊!

行刑结束,牛城背负双手,望了一眼那被滚烫鲜血浸透的高台木板,又瞥了一眼那高台下堆积着将被拉到城外焚烧的残尸,又看了看四周慢慢散去的百姓,缓缓迈开步伐。

九月的京都,没有半点秋的味道。阳光仍旧璀璨,并不会因死去的人而伤感悲痛。

唯有这风,带了些血腥味,拂轻间让燥热的躯体与脸颊舒爽了少许,却仍是感觉呼吸不是那么舒畅,似有些本不该篆刻心底的东西,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沉甸甸的回忆。

“走一趟苏州府吧。”

牛城轻叹一声,回头再望了一眼那正被锦衣卫撞上车的尸体,自语道:“死者已逝,罪有应得也好,罪不至死也罢,终究是一了百了,但愿你们下辈子还生于华夏,做个良善爱国的好人吧!”

阳澄湖大闸蟹,九月雌蟹壳凸黄满,肉质细嫩,十月雄蟹膏脂厚腻,肉丰味美,最是食蟹佳期。

牛城不好海鲜,却独喜这阳澄湖大闸蟹,或许是前世吃了太多过水的阳澄湖大闸蟹,穿越后仍是对此念念不忘,想要品味那纯粹的味道吧。

“如烟,回府收拾东西,我们去苏州府!”

牛城高喊一声,似要将一切不美好掷于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