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牛城应了一声,笑着问道:“艳君,细盐储备还剩多少了?”
“公子,以后叫我君儿就好。”
女子嫣然一笑,接着说道:“这几日也才用了两个院子的细盐,十二库还未动过分毫,有奴婢在公子大可任意施为。”
“好。”牛城点了点头,接着笑道:“有君儿在,公子我都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了。”
这女子名叫窦艳君,原本是前朝盐务使窦百里的小女。
大明推翻元朝,窦百里全家男子被斩,女子则全部发配到了官窑(勾栏)。
那时她才四岁,官窑也没兴趣养这么小的女孩。
恰巧临香阁(乐坊、梨园)青黄不接,便超低价接手了她。
她倒也无愧临香阁的栽培,不但越发长得美艳,更是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名震秦淮两岸。
硬生生卖艺不卖身,却博得了大家、花魁两个顶翠艳名!
在牛城买下临香阁这座梨园后,多次与她相处觉得她是可用之才,便带到了这座府邸。
那时,这整座府邸可是一片荒凉。
窦艳君本以为牛城是准备“金屋藏娇”,将自己锁在这府内据为己有。
不过,她倒也没有太多抵触。
毕竟,牛城的样貌、谈吐都是她生平仅见。
又不似别的男人那般满眼淫欲,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
她倒也是认命了,反正早晚是要嫁人的,这嫁人和被人包养对她来说也没多大的区别。
身为艺姬,很难有什么太好的结果,她心中比谁都清楚。
让她没想到的是,到了这府邸后,牛城竟然跟她聊起了“盐”,还准备让她独掌整座府邸,掌控细盐的炼制,管理成百上千的人!
她当时整个人都差点傻掉。
时隔一年。
原本牛城规划的四个地下存盐库,被她扩展到了十二个。
现今府邸内,八处炼盐的院落,七处存盐的院落,如今规划的是井井有条。
这其间,牛城只在前期给予了指点,之后全部都是她窦艳君亲自规划、执行的。
对此,她很有成就感。
她不喜欢迎合男人,更不喜欢艺姬这样的“工作”。
她喜欢的是此时此刻踏踏实实的生活,哪怕整个府邸充满了有些怪异的盐香,可她愿意呆在这里,愿意为那个将她“拯救”的男人拼尽一切。
“公子这样说,奴家会骄傲的。”窦艳君偷瞄了一眼牛城,脸庞泛起红晕。
公子还是这么好看,还是这么耐看。
能走在公子身边,还真是好幸福。
她像偷吃了蜂蜜般,痴痴地偷笑着。
“你现在可是有这个骄傲的资本了。”牛城话题一转,正色望向窦艳君:“最近该是决战的时候了。”
“老规矩,每卖出一斤盐两文铜币报酬,尽量往外铺一铺,过段时间我们要将细盐卖到扬州府,将所有盐商的布局彻底打乱。”
“公子,我们现在已经亏了很多钱。”窦艳君秀眉微皱,迟疑道:“而且咱们的粗盐也只够三天炼制了。”
“钱,不是问题。”
牛城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窦艳君的秀发,不禁愣住了。
而窦艳君本来泛着红晕的脸庞,霎时如红苹果般娇艳欲滴。
“咳……咳……!”
牛城咳嗦了两声缓解一下尴尬,他是摸习惯了崇宁和若蝶,这说话间竟……。
他缩回手,也不去看窦艳君满是失望的双眸,只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价格继续打压,有撑不下去的盐铺你直接收购了,今后咱们卖精盐也用得着。”
“至于精盐不急着炼制,反正也是要先加工成细盐再多次加工的,先以存储细盐对付盐商为主。”
牛城说话间,身旁的若蝶很自觉地走上前,她抓起牛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举动看在窦艳君眼中,是满满的羡慕和渴望。
“奴家知道了。”窦艳君若有所失地应了一声。
……
未过多久,无数或挑或抬或推的小商贩走上了街头。
整个京都应天府再度被卖盐的叫卖声所笼罩。
宋家盐铺再次关紧了门。
铺内,几乎整个应天府卖盐的商铺掌柜全部聚集到了这里。
所有人都凝望着宋汉林。
这是他们的主心骨,哪怕同行是冤家,平日里争抢获利,可到了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也只能指望着这来自盐商宋家的京都掌事了。
“我宋家族长来信,扬州府那边也脱不开身,京都这边只能靠我们来对抗牛城了。”
宋汉林轻叹一声,起身说道:“不过,我宋家调来了十万两白银,李家、薛家等各家也有了相应的举措。”
“现在大明国库空虚,他一个小小的驸马又能有多少钱?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绝对能让他血本无归。”
“老夫在这里保证,最多十日,他牛城绝对会灰溜溜地跑来求我们。”
“我们贩了这么多年的盐都受不了这般消耗,更不要说他一个不懂贩盐的外行人了。”
“宋老,那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一个盐铺掌柜抬手问道。
“降价,降到他承受不了为止!”以往很少话语的薛同思站起身,他凝望着宋汉林,冷冷地说:“我薛、李、宋三家保证,将牛城击垮后你们所有的损失由我们来扛!”
一句话,铺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兴奋了起来。
有盐商三大家扛着损失,那还怕打价格战吗?
哪怕这只是薛家的保证,也已经足够了!
“你当自己是谁?我三大家的决策是你薛同思说的算吗?”这时,李博朗颇为不满地起身反驳道。
而立在正位前的宋汉林也微微皱眉。
拼死一搏,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牛城就算再有钱,能拼得过自己的宋家吗?
不能!
只是在这京都应天府,只要他牛城不动用朝廷的手段,他宋汉林有一百种,一千种经商策略能击垮他。
不过,还得是价格战最为直接,也最为狂野。
他虽然不明白,以往很是沉稳的薛同思最近怎么就突然这么血腥了,可跟牛城拼价格战是没错的。
他也懒得多想,干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这才笑着说道:“薛掌事说的没错,我宋、李、薛三家决定与牛城死战。咱们细盐的成本是100-120文,他牛城的细盐可比咱们的更精贵,他就算财力比得上我们,也拼不起。”
“而我们以粗盐与他细盐竞价,粗盐才多少成本?不过是15-20文一斤,这笔买卖怎么算咱们也是稳胜的。”
“等打垮了牛城,我们三家不但会补偿各位的损失,还承诺未来五年给在座诸位每年增加一成粗盐的份额。”
宋汉林的话一出口,整个场面瞬间轰然。
却听宋汉林接着说道:“他牛城细盐卖9文,咱们粗盐就卖8文……他若是该卖1文一斤,我们就卖半文一斤。”
说到这里,宋汉林举起一指,高声喊道:“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牛城这位驸马爷好好看看,我们盐商的锐气。”
“我们要让这位驸马爷,在未来吃盐的时候都会想起这次盐战,要让他今后再不敢触碰盐业,再不敢贩卖食盐。”
“现在,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盐商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