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一年,三月,天气微凉。
松江府华亭县。
此时,一个穿着大红官袍,约莫八十岁的老者,躺在病床上,艰难地呼吸着。
堂下则是站满了自己的子孙,他拉过自己的一个儿子,艰难地说道:“我走之后,你们一定要低调行事,切莫让人抓住了把柄。”
“咳咳.....”说到一半,徐阶开始剧烈地咳嗽,整张脸憋得通红。
“父亲。”几个儿子赶忙一起跪在床前。
徐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孙,最后,紧闭双眼,彻底失去了生机。
就这样,这位叱咤嘉靖后期隆庆初期两代帝王的大明首辅,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父亲!”
“爷爷!”
台下的子孙发出痛苦的嚎叫。
北京城。
当徐阶死亡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整个京城都为之一震。
徐阶作为大明首辅,门生故吏自然少不了,就连张居正都算得上是徐阶的学生,整个京城都因为徐阶的死亡,陷入了巨大的震动当中。
消息传回京中的次日,万历在朝会上,一脸悲戚地看着台下的众臣,沉声说道:“徐大人薨了,你们礼部拿出个章程,好好抚恤一下吧。”
随后对着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瘦弱老者,吩咐道:“余有丁,你就负责此事吧。”
那老者赶忙出列跪下接旨。
余有丁是明朝嘉靖四十一年(1562)进士第三人(探花),官至光禄大夫、少傅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入阁、建极殿大学士,卒赠太保,谥文敏。
在历史上状元申时行、榜眼王锡爵、探花余有丁同在内阁共事,三人同舟共济,相无嫌猜。
在明朝二百多年以来,一甲同为内阁,惟明朝嘉靖四十一年(1562)一科而已。
万历又让户部出出血,好好抚恤徐家人。
户部尚书就是个铁公鸡,一脸的不情愿,况且整个朝廷谁不知道,那徐家可是号称徐半城,那里需要朝廷的抚恤。
但是,万历开了口,他这个做臣子的,也是只得乖乖领旨。
张家府邸。
此时的张敬修端坐在椅子上,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
张云看后,赶忙宽慰道:“大哥,不必过于伤心,徐太保今年八十高寿,算是寿终正寝。”
张敬修听后,将目光移向张云,缓缓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唉,也罢,徐太保也算是我父亲的老师。”
“他如今薨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也得去送他最后一程。”
张云本来还想推托,自己还要忙着训练军队,耐不住张敬修的死缠难打,只得跟着张敬修同去。
当然,他也想去看看,这历史长河中的传奇人物徐阶。
在历史上,徐阶死后,也是被抄了家的,后面抄出来的数字,让人大跌眼镜。
竟然比那号称大明第一贪官的严嵩,还要多出十几倍。
就连张云也是暗自佩服徐老爷子家人捞钱的手段。
就在礼部草拟章程的同时,张云赶忙和徐曦道别。
这次张云是不准备带着徐曦前去的,她还得忙着训练骑兵呢。
“哼,才在一起不到两个月,你就又要到处跑。”徐曦抱着双臂,侧过身子,不再理会张云,不断地呼气来平息自己的怒气。
“阿姐,我答应你,这次回来,我就娶你,如何?”张云忙从后面抱住徐曦,一脸真诚地说道。
徐曦听得张云此话,身躯一震,随后,轻嗯一声,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良久之后,张云拍拍徐曦的后背,轻声说道:“啊姐,我该走了。”
徐曦才依依不舍松开张云,张云见状朝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大笑着出门。
徐曦望着张云的背影,大喊道:“你放心吧,我会帮你训练好骑兵的。”
张云边走便挥手回应徐曦。
徐曦轻笑一声,喃喃道:“我等着你回来娶我。”
北京城城外,赵虎和韩成早已经带着人,在那等候。
这次张云就带了韩成的三十名锦衣卫,再加上赵虎手下的70名长宁军士兵。
二人一看张云和张敬修赶到之后,立马上前恭敬地行礼。
张云笑着点头回应,随后挥挥手,赵虎见状,大喊一声:“出发。”
整个队伍便浩浩荡荡地朝着松江府出发。
北京城外的官道上,一只百人的队伍正整齐的行进着,为首的两人,一人约莫十八九岁,身穿锦衣卫官袍,一身飞鱼服将他的身材完美衬托出来,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另外一人约莫二十岁出头,外穿青色长袍,内着黑色衬衣,腰间挂着一块璞玉,好一幅文人雅士模样。
这一行人正是出了京城的张云和张敬修。
“大哥,我们为何不和礼部的人一起出发?”张云略带疑惑地问道。
张敬修轻笑一声,给张云解释道:“如果我们跟着礼部的人一起,那就是代表朝廷。”
“我们现在单独去,那我们的身份,就是一个晚辈就吊唁长者罢了。”
张云点点头,不再说话,静静地朝着松江奔去。
一路上,地方上的官府,看见张云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也不敢询问。
对于张云等人,那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这次相当于是公费自驾游了。
能占公家便宜,赵虎这种白嫖怪,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一路上,赵虎等人吃拿卡要,凡是能白嫖的,都白嫖,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张云都有些鄙夷地看着赵虎,心中骂道:“早知道,不带这小子出来,我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赵虎察觉到张云鄙夷的目光,嘿嘿一笑,接下来倒是收敛了不少。
“大人,过来前面,就进入松江府地界了。”指着前面的一座桥,恭敬地说道。
张云见目光移向张敬修,笑着说道:“大哥,要不就在这附近的驿站休息一下吧,好好清洗一下,再去徐家吊唁。”
“那好吧,反正咱们已经领先礼部不少路程。”张敬修点点头。
张云带着赵虎来到一处驿站之前,张云朝着赵虎使了个眼色。
赵虎会意,上去敲门:“快开门,我们要在你们这休息一晚。”
“来了,来了”里面传来一幅急促的应答之声。
随后,便见一个约莫四十五六岁,有些猥琐的男子,打开房门,伸出半个身子,打量起张云等人。
那人一见张云身穿锦衣卫官服,再加上这群人个个都人高马大,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些不好惹,赶忙堆笑道:“哎呀,大人,你们赶快里面请。”
张云轻笑一声,点点头,便带着张敬修走了进去。
那驿站的官员赶忙招呼小弟,将张云等人的马匹牵到马厩去,好生伺候。
随后,那官员亲自将张云和张敬修带到两间上房,他看出张云和张敬修才是这伙人的头。
“就是这了,两位大人可不要嫌弃寒酸。”那官员谄媚地笑道。
张云打量起了这间屋子,虽然有些简陋,但是甚至室内的通风好,阳光也不错,最关键的是干净。
张云拍了拍那官员的肩膀,笑着说道:“嗯,还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那官员一看张云问他名字,赶忙恭敬地回应:“小的名叫胡开。”
“胡开是吧,我记住你了”张云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那官员一听,立马就要跪下。
张云挥挥手,让他出去,自己要好好休息一番,还让他打来热水,让自己好好清洗一下。
张云泡在热水中,感受到肌肤传来的温暖之感,舒服得差点叫出了声音,不知不觉竟然躺在水桶中昏睡了过去。
“大人,该吃饭了。”赵虎的叫喊之声,将张云从梦中惊醒。
“哦,马上就来。”
张云快速回应,跳出水桶,擦拭干净全身之后,迅速穿好衣服,跟着赵虎来到桌前吃饭。
虽然桌上的菜肴比不得京城,但是,也比赶路的时候吃的干粮好不少,张云点点头,众人开始动起了筷子。
“谁啊,吃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品大员来了呢。”一阵阴阳怪气地声音传来,惹得张云一阵皱眉。
赵虎按捺不住,就要动手。
张云寻声望去,只见那人约莫四十二三岁,身穿大红官袍,胸前绣着云雁,彰显着他四品文官的身份。
“难怪如此猖狂,原来是个四品文官”张云心中冷笑。
张云看眼下已经快要道了松江府,不想节外生枝,没有理会那小丑。
谁知,那小丑越说越起劲,指着张云赵虎骂道:“你们一群武夫,也配在这用餐?”
一旁的张敬修听得此话,脸色有些难看,就欲开口反驳。
张云将张敬修拉到身后,冷冷地盯着那挑事之人,笑着说道:“哦?那大人说说,什么人才有资格在这用餐?”
“哼,当然是我这等君子。”那官员一脸的倨傲之色。
张云看了直犯恶心。
随后,那人接着开口:“本官是新上任的松江知府,现在命令你们,把这些武夫给我赶出去。”
驿站的官员听后,面露难色,一面是锦衣卫,一面是知府大人,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还是张敬修亮出自己礼部郎中的身份(从五品),那官员有些忌惮,也没有继续发难,悻悻的回到自己房间。
赵虎看着那官员离开的背影,恨恨地说道:“大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张云轻笑一声:“算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眼神中透着一股子阴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