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之畔,步道上趴伏在地的赵瑶光,从高处看像是一朵被雨打过的花。
阿詹掂了掂手中的竹竿,有一种被碰瓷的错觉。
那三杖听着啪啪响,实则使的是巧劲,听着声大而已。
他心中悻悻,却摆足够恶棍脸:“你兄长率众冲击县衙,而你越级状告官吏。”
“你二人可真是一样的目无法纪。”
赵瑶光闻言一抖。
实实在在的痛感让她联想到瘫在床上,如同枯骨的赵开阳。
这会倒无心再维护什么人淡如菊的高洁,想往旁边爬。
阿詹皂靴一拦:“赵小姐,你便认吧。”
耳边如恶魂低语的声音和竹竿扬起的风声同时响起。
赵瑶光看见婉仪郡主忌惮后退半步,若害怕血溅在她绣鞋上。
绝望之时,她唤出最有可能救她的人:“信王殿下,救我。”
赵瑶光一声哭喊凄绝。
却叫远处奔来的其中一人一个急停。
瑞王愣愣顿住,望着他大哥脚步不停的背影。
一股子满是恶意的猜测,充盈他的胸口。
信王脸色涨得通红,遥望去,只见大皇子信王柴珣挡在赵瑶光身前。
一把攥住了阿詹挥下的竹竿。
“住手!”
一声爆喝中气十足,却见左右人一时惊惧。
长兴公府老太君看柴珣毫不避讳,把将要成他弟妹的赵瑶光护在怀中。
着急之下,赵瑶光披在肩头的披风掉落,湿漉漉被柴珣抱起。
赵瑶光细声细气地哭着,双手环抱着柴珣的脖颈。
事已至此,柴珣一言不发抱人疾步离开。
赵瑶光的丫鬟极有眼力见跟了上去。
老太太糊里糊涂的脑中嗡然一炸。
瞧瞧她们今日凑这该死的热闹,看见了什么?
长兴公府老太君看了一眼呆站远处的瑞王。
又看柴珣的背影,只觉一阵恶寒。
她利索双眼一翻,向后倒在了丫鬟怀中。
这一晕恰到好处,在场所有人都自发忙碌起来。
好似这晕倒的真是她们的什么至爱亲朋。
当众被大哥戴绿帽的瑞王站在人群之外,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患有隐疾,放大了他身上男人惯有的劣根老毛病。
一朵花儿,他可以疏远不管任她凋零,但谁伸手摘走,却又视为奇耻大辱。
他胸中羞愤,回过神便要追上去。
却被身边随从一把攥住手臂,低语道:“殿下,不若进宫一趟?”
这随从的话,如汤泼瑞雪,瞬间浇灭了瑞王脑中怒意。
他站定片刻,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奔马赶去皇宫。
水畔步道上乱作一团,众人七手八脚服侍这长兴公府老太君离开。
便是婉仪郡主也化身热心人士,忙前忙后。
赵鲤看戏似的斜坐栏杆上。
万嬷嬷恐眼前的戏码她看着无聊,不知何时准备了喂鱼的鱼食。
赵鲤慷慨大把将鱼食洒进水中,池中观赏的锦鲤逐食而来,汇聚成金红色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沈晏好整以暇将观看手中状纸,他扬起唇角道:“笞刑未受完,想来赵小姐是不告了。”
他举手将赵鲤散下的发丝别在耳后,转手将这状纸递给阿詹:“阿詹,先收下,明日命人照这上头的名字一一弹劾。”
“都是女流不与她们计较,便……勉强为难为难她们的丈夫儿子吧。”
沈晏看着远去的人群,笑容和善:“老而不死跟风从众者,怎配称老太君。”
一旁的唐妩脑袋还没从一系列变故中醒神。
听得沈晏随意一句话,她顿生畏惧,向后退了小半步。
赵鲤笑弯了眼睛,笑道:“沈大人真记仇,我喜欢。”
沈晏托着她扔过鱼食的手,用帕子仔仔细细给她擦拭手指。
赵鲤贴近他,轻声又问:“那好东西送去了吗?”
沈晏自笑道:“早已送去,只等真情一刻。”
……
“小姐,信王殿下。”
赵瑶光的丫鬟青雀手中捧着一只托盘,上面是两碗冒着热气的枣汤。
红糖汤水上几枚丰美红枣沉浮,隐约飘着些桂花香,正是暖身佳品。
“这是我寻枣煮的热汤,二位快喝了暖身。”
小丫鬟青雀小心将热汤奉上。
赵瑶光换了干爽里衣,拥被倚靠在床。
柴珣神情阴沉,坐在她旁边。
终还是赵瑶光先抽泣一声:“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我这便去向陛下告罪,澄清。”
她挣扎着要下来,扯到后肩伤处一声轻呼。
柴珣猛然惊醒,一手按住她肩头:“你不要动……瑶光。”
听得柴珣第一次称呼她名字,赵瑶光泪涟涟望去。
柴珣正妻在辽城信王府,来盛京屡次吃瘪受难,与赵瑶光算是共历苦难的同路人。
他叹了口气,举手擦去她垂下的泪滴:“我终是骗不过自己。”
赵瑶光听他坦诚,撕开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倾身扑进了他怀中。
哭了一阵,柴珣强打精神哄道:“别哭了,先喝点枣汤歇下。”
他从柱子一般的青雀手里,取来一碗枣汤,喂给赵瑶光。
甜滋滋的枣汤带些桂香,一路暖了肠胃。
柴珣本意立刻赶回宫去弥补一二。
却在氤氲的枣汤香气中,与赵瑶光那双脉脉含情目对上双眼。
不知是不是喝了点热乎的,佳人双颊绯红,欲语还休,似有无尽眷念情意,这一刻瞧着再美也不过了。
“瑶光,我得了父皇应允便去下聘。”柴珣喉中干渴攥住赵瑶光小手。
不知何时浓郁枣花香弥漫室内,名叫青雀的小丫鬟无声退去,将门严实关上。
“我,我不做妾的。”赵瑶光只觉心口怦怦跳。
换做往常她绝不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
柴珣样貌并不符合赵瑶光择偶观,但现在却觉得与他该是天生伴侣,一些任性要求脱口而出。
柴珣双眼直勾勾,看着床上越发漂亮的美人,许诺道:“我会休了王妃,八抬大轿娶你。”
言罢,他倾身含住赵瑶光樱唇。
听得他承诺休妻不让她做妾,赵瑶光身上一热,手臂缠绕上柴珣肩头。
窗外忽然下起急雨,院中花朵打落不少花瓣。
屋里闷热无比,一手拂开佳人后背衣衫,柴珣一点点亲吻赵瑶光后背红肿伤处。
薄汗寸寸以舌舔掉,一撩衣摆覆上床去。
屋中一时春色无边。
院墙处,小丫头青雀淋得像是落汤鸡,从丛中探出脑袋。
屋中吟哦之声越来越急,夹杂不少真情流露之下的真实念头。
什么登上帝位许她皇后,什么日后清算之话,都在床笫间说出。
背着个小包袱卷的丫鬟青雀,小嘴一张啐了一口:“姑奶奶真是伺候够了!”
言罢,她左右看看,趁着四下无人自翻墙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