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战略性后撤

赵鲤手里还握着铜火折,空不出手应付,她只得一抬脚。

那男人眼尾余光,看见她阴损一脚直冲他胯下。

算是俊朗的脸顿时扭曲。

他许是有些暴露狂倾向,但他不蠢,大抵知道被踢中会是什么下场。

方才来扼赵鲤脖子的手换了个方向,向下一探来捉赵鲤脚踝。

但赵鲤岂会是他能轻易抓住的,接着握三叉镗的力道猛一跃。

膝盖正正撞上这男人的下颌。

一声清脆响声,寻常人脑浆子都像烟花崩出来的力道下,男人竟只踉跄后退了几步。

早在这男人拿出那灰球时,就猜到事情极为棘手的赵鲤并未灰心。

她打了个呼哨给阿白作信号。

一直游走在附近的小白蛇,立即游向暗处,寻找攻击时机。

赵鲤挽了个刀花,又要上前。

在她和那男人角力打生打死时,方才被赵鲤砍下头颅的无首尸忽而一动。

它终于完成了研磨,盘坐在地上的身子摇摇晃晃起身,双手捧着研钵蹒跚朝着壁画走去。

路过它自己的脑袋时,略停了一下。

就像是一个老农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帽子。

它捡起脑袋,扣在断首上。

不知如何黏合,竟是稳稳顶着脑袋捧着研钵绕到了壁画前。

整个过程中,它一眼没看正打生打死的赵鲤和那男人。

在壁画前站定,它抬手自脑后以指尖取下一束头发。

在嘴里一抿为笔,然后沾着研钵中的‘涂料’便往壁画上画画。

每画下一笔,这苍老的老者身体便充盈年轻一分。

它随手涂抹,将一个倒在溪水边抱着大酒坛的男人描进了壁画中。

“重重重孙已忏悔,望乡台上得新生。”

“可入极乐,可入极乐!”

苍老的声音,像是宣判什么。

赵鲤听得头一阵生疼,幸而对面的男人反应更加激烈。

话音刚落,那男人鼻下汹涌鲜血涌出。

可相比赵鲤露出痛苦之色,他神情却是极为狂热的。

手上动作停了一瞬,被赵鲤一刀削去了右肩的一快皮肉。

汹涌鲜血涌出,这男人的神志被拉回,他愤恨看着赵鲤:“罪人,你难道不想脱罪入极乐吗?”

电光火石间,赵鲤明白初见时这男人鞭打自己是为何。

是忏悔,是为了变成颜料入画。

可……里面真是什么极乐?不见得!

赵鲤没有错过那老者变得充盈年轻的情况。

那些入画之人理论上是进了极乐——以被吞吃的形式。

赵鲤有心嗤笑,但又恐揭了短处戳破这男人的幻想,激怒此人给自己添麻烦。

她闭着嘴,手中长刀舞得更快。

但她脸上一闪即逝的嗤笑,被男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自小长在这酆都城,被告知他生来有罪,需要赎罪才可入极乐。

赵鲤的不以为然,显然叫着男人极为暴怒。

他筋骨劈啪作响,身形又膨胀一点后,攻势越快。

殿中只听得一声声武器交击的锃锃。

立在壁画前的老者,绘画完毕。

它似极满意自己的手笔,将当做笔的那束头发以舌卷入口中吸吮干净。

而后打着酒嗝狂笑掷出一把金粉。

细细的金粉漫天纷纷扬扬。

在琉璃灯的照耀下,像交织成一副流光溢彩的光影。

赵鲤屏息后撤时,那壁画中又传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遍地横躺纵情吃喝的小人们推杯换盏,齐齐发出阵阵笑声。

它们连着立在壁画前的老者,齐齐扭过头来。

到了此时,那老者昏花失焦的眼睛才终于有了些亮色。

它,终于能看清赵鲤了。

“哎呀,竟来了肮脏的外人。”

这老人脖上还有一条未收拢的红线。

但说话比方才有条理许多。

它像是野兽般仰头轻嗅,喃喃道:“不是我宋家人啊。”

言罢,它倒神色如常,壁画之中的小人俱都作怒容看向赵鲤——包括刚刚画上去那个。

赵鲤本是想要嘴痒一句的,奈何对面的敌人像是疯癫了一般。

这样力大无比砍不死的玩意,加之那壁画那老者。

赵鲤顿时心生退意。

她长刀在交锋的空隙间,猛下压剁向那男人的手指时,阿白终寻得契机,自盲区弹出。

张嘴,毒牙弹出,朝着那男人的脖颈咬去。

只飞到半空,险被一只手抓住。

幸而赵鲤长刀一挑,齐齐斩下那只手的四个手指,阿白方才幸免于难。

赵鲤一手接了在半空的阿白。

眨眼功夫看见那男人的手指已是止住了血流。

她忍不住暗骂一声。

足下一点,便要战略性后退。

这时壁画也有了动静。

那老者看着赵鲤咦然纳闷出声:“竟看不见你来处去处。”

“有趣!”

说话间,老者又打了一个酒嗝。

一些淡黄色气雾自他口中吹出。

如实质一般,笼罩整个壁画。

壁画一阵扭曲,发出阵阵刺啦刺啦的声响。

下一瞬,一个长发披散的头,蛇一样探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人首蛇颈的玩意下半截黏在画中,头颅次第探出。

下颌大大张开,朝着赵鲤缠绕扑咬而来。

方才和赵鲤斗得极凶的男人,不知何时停下动作。

虔诚双膝跪下,对着满壁画人首请罪道:“罪民戍卫酆都不利,请责罚。”

他这强壮的野兽,乖顺伏下身去。

满是鞭打伤痕的背脊,展露在光下,落了满背金粉。

在这纷扬金粉中,有几个男女头颅嬉嬉笑笑探来。

绕着他转了两圈,然后张嘴撕咬。

它们还保留着人类的钝钝门齿,有些费劲才撕咬下些皮肉。

这男人知道疼,却根本不躲。

反倒激动得颤抖不已。

相比玩闹的几个,自有长辈出头。

“你究竟如何来这的?”

一个下颌生着胡须的中年人,问赵鲤。

赵鲤压根不理他,拔足就跑。

这人首生恼,在后怒骂不已。

整个殿宇随着怒骂生颤抖不已,本洞开的门,渐渐合拢。

又听得那老者呵呵的笑声,厚重的金色大殿殿门将要合拢前,赵鲤侧身险之又险挤了出去。

门嘭一声合拢。

再稍微大一丁点都有可能被挤扁在门缝里,赵鲤垂头摸着自己省布料的前胸庆幸不已。

门内,传来阵阵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