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山丘上,被风吹散的声音还在喊:“有人吗?救命啊!”
这声音李涂听着耳熟。
但他根本不敢过去。
这种极端天气下,在那雪巨人的肚脐眼,真的会有活人?
李涂心中猜测不停,郑连却像是傻白甜一般,露出焦急神色:“那边有人,说不定是你们村子前来祭扫的褚家母子!”
李涂心说,你方才一副阴险样,现在又这么傻呼呼真的好吗?
不等他劝阻,郑连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走!”
李涂咽了口唾沫,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他留了个心眼,离郑连远了一些。
艰难踩着蓬松的雪,走了一段距离。
风更加猛烈。
李涂看见了蜷缩在雪窝中的两个人影。
一高壮一矮瘦,可怜巴巴蜷缩在雪窝子里,瞧着眼熟。
走近些,借着微弱天光一看,还真是上山祭扫未归的褚家母子。
褚老大穿着大袄,脚上蹬着兔皮靴子,小心护着他娘。
认出李涂,褚老大面上一喜:“李老哥,真的是你。”
不等李涂询问,他竹筒倒豆子一般道:“我昨日带我娘上山祭扫,不料被风雪所困。”
“本想着完了,不料天无绝人之
路,竟遇到了老哥你!”
李涂心说,两日不见这褚老大还会用成语了?
这怀疑念头只是一闪而逝,见褚老大能说话,能认人,他放松了警惕。
又去看褚老大护着的褚婆婆,老人家脸色青紫,出气多进气少。
都是同村的,李涂顿时着急:“走,我们去庇护所。”
听见庇护所,褚老大眼睛一亮,舔了舔唇:“有火,有吃的吗?”
李涂连声道:“有有。”
言罢来扶人,没有发现郑连站在两步之外并不上前。
褚婆婆趴在褚老大的背上,李涂从旁搀扶,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中。
天越发的黑,李涂冻得鼻涕直流。
风雪中,幸有腰间虽细但坚韧的丝线,他们才没有迷失道路。
“小心脚下。”
李涂提醒道。
褚老大沉重喘息一声,道:“没事,借着李老哥你的灯,看得见地上。”
李涂一愣,灯?什么灯?
他想转头看,却听郑连道:“别回头!”
李涂总觉哪里不对劲,只是没等他想明白,远处火光晃动——他们回到了庇护所。
雪原中,那一点暖黄如同救赎。
李涂心中一喜,扶着褚老大加快了脚步。
到了庇护所前,篝火
的热气直扑面门。
褚老大站在火光交界处,似有些不敢信他们真的得救。
“可以进去吗?”
听这问话,行走后方的郑连一顿。
李涂一无所知,热情道:“快进来,让褚婆婆暖一下。”
褚老大这才踏进光中。
赵鲤立在门边,和郑连交换了一个眼神,侧步让开道路。
这处精心搭建的庇护所中,有篝火,又热汤。
两个现削的木头碗,装了热汤递给褚老大。
一直垂着头的褚婆婆,捧着碗,这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李涂本以为他们又冷又饿,定狼吞虎咽喝肉汤,想叫他们慢点小心烫。
不料褚老大只捧碗喝了一口,便咂么着嘴:“味淡了些,冰凉凉的。”
李涂整个僵住,连火焰都没能给他带来太多温暖。
将要叫时,赵鲤的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们冷太久了,再坐会就暖和了。”
褚老大这才抬头,看向赵鲤感激一笑。
赵鲤不和他们多说,只道:“先睡吧,明日带你们回乌林村。”
有赵鲤放话,李涂讷讷闭嘴。
但这事他一直牵挂着,哪里睡得踏实。
到了夜里,和衣睡着的李涂直勾勾盯着褚家娘两的方向。
将
近子时,他才有些撑不住。
但这时,却生出了些异样。
他开始觉得越来越冷。
便是睡在火边,也感觉不到暖意。
同时,角落处传来一些吱嘎吱嘎的磨牙声。
“真饿。”
“真香。”
一男一女,一少一老。
两个声音交替,发出细碎的嘀咕。
李涂听出来,是褚家母子。
两人细细碎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声。
李涂这才留意,庇护所中静得不可思议。
除了他自己,旁人都没有一点声音。
李涂的心越跳越快。
就在此时,褚老大念叨的声音一顿,他突然转头看向李涂:“李老哥,我好饿啊。”
他喊着饿,涎水顺着嘴角滴落。
褚家老娘也扭过头来:“好冷啊。”
她说着,向李涂探出枯瘦的手。
借着没有温度的篝火火焰,李涂看见那枯瘦的手背上,有一块青紫的斑块。
恐惧像是渔网,将李涂兜头罩住。
他缓缓长大了嘴。
褚老大抹了一把下巴的涎水,不解道:“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那么饿,那么冷呢!”
他说着,竟将手探向了篝火。
手在篝火中烧得滋滋作响,褚老大却不满:
“还是冷。”
他看向李涂:“李老哥,你为什么看着那么暖和。”
“给我抱抱。”
相比礼貌询问的褚老大,褚老大的娘亲,已经手脚并用朝着李涂爬来。
李涂待要惊叫,赵鲤的声音道:“你们当然会冷会饿。”
“你们早已死在了雪中。”
一道匹练般的雪亮刀影闪过。
赵鲤佩刀出鞘,钉在了篝火旁边。
火光跳跃在刀身。
褚老大这才像是清醒一般,他惨叫一声。
本如常人的脸上,眨眼间青紫发乌。
唇角上扬,露出被冻死前的死相。
身上白毛见风便长。
死亡被赵鲤点破,庇护所中乱作一团。
褚老大和褚婆婆惨叫一声,同时远离赵鲤的佩刀,窜入大雪之中。
赵鲤抓住佩刀。
“郑连,绢娘,你们留在这里!”
只留下这一句话,赵鲤便冲入风雪之中。
吓得浑身是汗的李涂,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扭头看郑连,郑连这才好心解释道:“邪祟最喜恐惧。”
“雪尸更爱猜忌、恐惧和血食。”
“以此作饵,方能诱出尸伥,进而追踪本体。”
李涂脑中麻木,思考许久突然灵光一现。
他娘的,还真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