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乱卷,雪趁风威,雪粒子拍打在人脸上,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雪团搅阵,漫天漫地,行走其中让人分不清南北西东。
乌林村最彪悍的猎户李涂,冬天往常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这个时机,山上熊瞎子冬眠。
他带猎犬以兽夹猎弓捕之,既可以得到最厚实的熊皮,最肥的肉,割下的熊掌是冬季滋补上品。
两只熊耳,还可拿去官府换赏钱。
李涂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是最熟悉村子周边山势的。
往常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哪里有兽窝。
但他却有些发虚。
“赵、赵千户,这雪太大了!我们回吧!”
李涂兽皮蒙脸,两边嘴角都是白沫。
为了让他出马带路,村长恩威并施。
还有靖宁卫许出大笔银子奖励。
李涂原本想着,不就是去北山寻两处墓葬么?
这钱就是他该赚的!
但现在他怂了,出了村子后,越往北山走,雪越大。
李涂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恐怖的雪暴。
他越走越心虚,拉住了狗绳。
“雪里有东西。”李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狗在害怕!”
赵鲤和绢娘现在也不再骑马,而是拽着缰绳,藏在马身后艰难行走。
听李涂如此说,赵鲤抬眼看。
果见出村前还威猛兴奋的狗儿,纷纷夹着尾巴,偎靠在主人的腿边。
怕赵鲤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李涂道:“我养的猎犬,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狗。”
“就是面对熊罴,也敢上前围杀。”
“它们从没这般怕过!”
李涂话音刚落,偎在李涂腿边,一只毛色格外好的黑犬,猛地龇牙,朝着雪中吠叫。
“赵千户!”
开着心眼观测的郑连,也出声示警。
赵鲤速度极快,从靴册拔出匕首,朝着猎犬吠叫的方向投去。
她力道极大。
匕首破风飞出,消失在雪雾中。
一息之后,雪中猛然传出一声嚎叫。
隔着雪雾听不真切,似人又似兽。
赵鲤一击得手,挪动步子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李涂也被她那一手所惊,这时才回过神来:“赵千户,好俊的身手!”
初见面时,还因赵鲤年纪长相,觉得她只是个胆大但任性的官儿。
在赵鲤投出匕首的瞬间,这种藏在内心深处的轻蔑尽去。
猎人行走山林,最是信奉强者生存。
无形之中,李涂对赵鲤生出几分钦佩,牵着狗儿朝那惨叫声传来的位置走去。
穿过雪幕走到近前,看清楚地上的东西,李涂突然一阵毛骨悚然。
一只兔子似的白毛玩意,被赵鲤的匕首穿透脊柱。
折成两截的身子,挣扎不停。
没有流什么血,这玩意四肢扑腾,正费力的扑腾想要站起。
人靠近了,这玩意突然抬头。
剥皮兔子似的脸上,下巴歪到一边。
两瓣门牙叼住穿在身上的匕首嘶哑。
磨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这是什么?”
李涂咽了口唾沫,低声问自己。
赵鲤答道:“是兔子!”
“死掉的兔子。”
死掉的兔子怎么会动?
李涂下意识想反驳,却又将话头咽下。
死了怎么不会动呢?
前些日子邻村一户老人,不就在停尸时动起来,追着满村人跑吗?
当时据说,有官府出手。
出手的,就是巡夜司!
李涂将视线移向赵鲤,眼前这些年岁不大的姑娘,就是巡夜司千户!
他莫名松了口气。
赵鲤蹲身检查被匕首穿在地上的这东西。
她的匕首也是杀生刃。
沈晏不知从哪寻了一柄钢口极好的匕首。
在水宛杀人时,这匕首沾了不少人命,人为养了一柄煞气的杀生刃。
钉在这无皮兔子上,让这兔子挣脱不开。
赵鲤观察着这玩意腐烂的皮毛,心中对将要对付的东西,有了一点猜测。
“走吧!”
她站起身,收回匕首同时,脚踩在了这兔子身上。
李涂只见赵鲤脚陷雪中。
骨骼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踩爆熟柿子的噗嗤声。
等到赵鲤离开,他偷看了一眼。
只见雪窝中,一张扁扁的烂兔皮。
猛打了个哆嗦,李涂再不敢提回去之事。
赵鲤几人一路前行。
虽有李涂带路,这短短的一段距离还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全靠这熟悉北山的猎户,扒着一棵一棵的树看,才能认得道路。
终爬上一处山坡。
李涂喘着粗气,兽皮面罩后白雾直冒。
“就、就在那边了!”
雪地跋涉对正常人的体力消耗极大。
别说李涂,就是郑连也喘息起来。
只赵鲤现在着怪物体格半点不累。
“暂时休息,我和绢娘上去看看!”
赵鲤领着绢娘,朝着李涂所指的方向向上爬去。
她想找到个合适的位置,观察山势。
李涂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雪窝中。
领路的几条狗,吐着舌头偎在他腿边。
“这,这两位姑奶奶何方神圣?”
他累得连客套都省了,向郑连问道。
赵鲤就算了,人家年轻轻就是朝廷大官,是有过硬真本事的。
那位随行的姑娘,瞧着跟他们村中女子差不多,为何也是气都不喘?
郑连比他好点有限。
听说到地方,腿软坐下还没喘过气。
强撑着道:“不该你打听的,别打听!”
他声音严厉,就是现在喘成狗的模样,实在气势不足。
赵鲤和绢娘沿着坡道走了几步,立在高处时,远山的场景引入眼帘。
看眼前场景,绢娘口中顿时惊呼一声。
只见对面的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雪。
这片白茫茫的雪,乍一看一点不稀奇。
但稍一细看,便可见大雪层层堆叠,竟堆成了一只巨大的人形。
这人形占据了小半山坡,四肢俱全。
一只手向前伸,五指上甚至连尖尖的指甲都清晰可见。
这手向前探出。
五根清晰的手指,指尖处各指一座雪包。
这些雪包,像是馒头一般,散在雪地上。
被这巨大人形的手掌,握在掌中。
赵鲤扯下蒙脸的布巾,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喃喃自语道:“果然是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