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州府风声鹤唳,知府黄明堂被摘掉官帽,暂时收押。
赵鲤当时嫌南下的税监太监们碍事,叫绢娘招来精怪附身后,一直存放在仓库。
招来这些精怪的报酬是狴犴神龛前供奉过的米。
从功德神香来说,对小精怪们的吸引力格外的强。
这些小精怪坚持扛着这些人的脚后跟。
一直到沈晏来,将这些税监太监接管过去。
作为漩涡的中心,江州百户所众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在后院的泰西传教士使团,暂时无人搭理。
泰西传教士中的苦修士寻到雷德明,道是手中用作礼拜仪式的花卉已经不够。
雷德明叹了口气:“大景人自己都很忙。”
赵鲤都是昏睡着被人带回来的,只怕现在也没空兑现承诺。
雷德明安抚道:“稍晚一些,我再求见大景官员。”
对这些传教士,赵鲤绝不亏他们吃穿。
但行动却是严格受限的。
私自传教?
那便看赵鲤翻脸后,刀子利不利了。
这些传教士还不怎么了解巡夜司的作风,但他们了解宫战。
那可是位没皮没脸无节操,翻脸如翻书的杀胚。
传教士是个性格十分温和宽厚的人,听了雷德明的话,也只叹了口气。
想着在百户所院中,先寻到一些植物顶一顶。
这时却见看门的约翰骑士,满脸喜色大步走了进来:“二位,大景那位女性官员请我们去赏花。”
这位曾被赵鲤一脚踹飞的骑士,在吃饱洗刷后,脸上乱须稍一修剪,瞧着是个爽朗系帅哥。
笑起来阳光灿烂,一双多情眸子。
听了他的话,雷德明与苦修士都开心起来。
他们知道,是赵鲤要兑现诺言,更是心中感动。
须知,赵鲤负伤不过几日。
照着大景的医疗水平,应当不会恢复那么快。
且为了表示郑重,赵鲤照着泰西的规矩,书面为拖延那么久致歉,并正式下了邀请函。
道是在江州城外,有一处被称为馥县的地方。
这县中都是养花人,盛产香料香膏。
一年四季有四次盛大集会。
在会上各大花商齐聚相斗,评选最优的花卉。
现在秋季,正斗海棠。
此处汇集奇花异草,也有大景最好的香料匠工。
赵鲤下帖来,邀请他们一块去参加这场盛会。
雷德明和苦修士都认得大景文字。
看完赵鲤的邀请函,苦修士满是脏污的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没想到大景还有这样的盛会。”
照着新教教义,在苦修士心里,爱花之人都不是坏人。
这样好人奇花相聚的盛会,在他心里实在好感拉满。
雷德明也点了点头,只是他欣喜的是另一个方向。
大景果真地大物博。
相比起泰西,大景这庞大的帝国,竟有专门的土地来种植花卉。
并且还有这样的雅致集会。
若能在大景的土地上传教……
雷德明忍不住咽口水。
威廉骑士又高兴道:“那位尊敬的女士,还要为我们制作礼服。”
雷德明心中一跳:“你是说,他们并不排斥我们穿着泰西礼服?”
雷德明这样的老油子,从细节处可以窥见人的态度。
在水宛时,他们并不被允许穿着泰西礼服。
反倒是官员见他们不着大景汉家衣裳,都会露出鄙视之意。
现在赵鲤却专程命人为他们缝制礼服。
这是否代表,她更加开明宽容的态度?
雷德明脸上笑容越发扩大。
他忍不住对约翰骑士俏皮道:“那还等什么?先生。”
“你还记得自己上一次裁制新衣是什么时候吗?”
约翰骑士乐意附和他,装作费力思考后道:“大概五年前?”
这话倒是不假,他们这些传教士一路到大景的经历也是一部血泪史。
年长的苦修士温和笑看雷德明将消息传达,传教士们纷纷欢呼起来。
赵鲤遣来的裁缝是江州府本地的。
这织造之城,自然是少不了好裁缝的。
脖子上挂着皮尺,被领来给传教士们量身。
除了拒绝沐浴更衣的苦修士,连躺在床上的两个病患,都去量了大致的尺寸。
……
前脚量好尺寸,裁缝出了门脚后跟一转,便来前厅复命。
“你是说,那个叫做威廉的骑士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赵鲤手里捧着瓜子,一边磕一边问。
裁缝恭敬立在下首道:“是的,那位骑士除了面部,后背腰肋处已经生出新肉。”
“他新生的皮肤非常敏感,对痛痒的感知很高。”
这裁缝将自己量体时所见一一道出。
为了验证那骑士新生的皮肤,他还在人身上特意剐蹭了两下看反应。
裁缝又道:“在那骑士房间中,有一种复合的植物味道。”
“与宫百户身上药膏味道不同,应当是另一种配方。”
言罢,裁缝还从袖中掏出一小截他快手偷来的绷带。
立在一边的宫战接过,对比着自己手臂闻了两下,肯定了裁缝的判断。
“这群家伙,还是有些东西的!”
宫战摩拳擦掌,决意要将这些配方挖到手,叫那些泰西人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见他表情实在阴险又奸恶,赵鲤忙摆手:“宫战收着点,收着点。”
“那些泰西人身上,有用的东西还很多。”
赵鲤眯着眼睛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你有空,可多与他们亲近亲近。”
宫战满脸黑须,不知想到些什么,嘿然一笑:“那是一定。”
赵鲤看向那裁缝道:“走常规流程,为他们制衣。”
“一应都按最好的来,也别反驳他们的要求,着人加工,尽快赶制。”
裁缝一点头,领命而去。
赵鲤走到窗边,看着满院春景扬起唇角。
秋日赏花,最是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