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犹如天灾。
无数西常山中的动物,自杀一般跃下山崖。
接着脑袋狠狠砸碎在地面。
大量的尸体,大量的鲜血。
浓稠到化不开的腥臭之味,弥漫开来。
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尤其面对死亡之时。
赵鲤这被神祇注视险些当了祭品,浑身器官差点离家出走的人。
在这天灾一般的场景中,在这骨骼碎裂的背景音中,她反倒是精神一震。
力气也慢慢回笼。
她看了一眼眼前白石祭坛的纹路,内心十分不安。
多子鬼母已经无力降临,祂本该蛰伏,等待祂残余的信徒为她创造下一次机会。
但现在对着她这小小人类,祂竟鱼死网破一般开出了大招。
这些将鸟兽吸引而来的生命力,都需要消耗多子鬼母的力量。
多子鬼母不惜消耗本源,也要引来鸟兽。
绝对与西常山中的东西脱不了干系,也绝对与这方祭台脱不了干系。
百兽之血,冲开了白石祭台上的腐叶落沙,逐渐将祭台上镂刻的纹路填满。
赵鲤这才发现,祭台上镂刻的纹路,精密程度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将这里的消
息传播出去。
“宫战,绝对不要犹豫,一点要下令放火啊!”
“你要是一时失智,我就是死也不安生。”
又念叨了一遍,赵鲤缓缓站了起来,踉跄地扶着山崖,向外挪动。
她想要离开白石祭台的范围,尽快联系上小信使。
不管能不能活着离开,她需要将所见全部告知给沈晏和玄虚子。
当然,能活着自己亲口说最好不过。
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赵鲤提了一股子劲,朝着祭台之外挪动。
多亏她腰间阴差马头铃庇护,让红色菌丝纷纷退开。
终费劲的挪到进来时的石阶,赵鲤已是满身大汗。
却又比方才还要精神一些——失控的身体,正重新回到她的指挥。
台阶之下,也被红色菌丝覆盖。
赵鲤瞧见菌丝下有两一大一小两个鼓包。
瞧着形状正是孙农和张钧夫妇。
赵鲤拖着脚,慢慢走向体型稍小一些的。
所到之处,红色菌丝纷纷退避,将张钧夫妇的木质化躯体露了出来。
赵鲤有些惊讶的发现,或许因为种生之术源于多子鬼母,他们并没有死去。
攀附在他们身上吸取生命力的菌丝褪去,张晖
娘亲的头动了一动。
“可,安好?”
在此情形下,女人关怀的声音依旧温柔。
另一边,张钧的头颅已经完全木质化,双目紧闭没了声息。
赵鲤轻轻抚摸她身体上,裂开的巨大伤痕:“多谢。”
巨大的女人轻笑两声,虚弱地合上双眼。
赵鲤顿了一下,便去解腰上的小老虎围兜。
她将依旧光亮的围兜,系在张晖娘亲木化的手上:“给你,这一次你真的找到他了。”
赵鲤说完,见女人变形的长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赵鲤撑在张晖娘亲的身躯上,想点起灯笼召唤小信使。
却听腰间马头铃轻响一声。
接着被张晖娘亲捧在手心的小围兜,突然传出一声稚童的笑。
赵鲤愕然见着,张晖娘亲缓缓站了起来:“我送姑娘。”
言罢,她探出已经没剩多少且枯败的根须,托起赵鲤。
赵鲤没有假惺惺说什么拒绝的话,只道:“谢谢!”
说话间,张晖娘亲动了起来,想要将赵鲤送回地面。
然而,她支撑地面的根须,被一只怪手缠住。
紧接着巨力传来,她连带着赵鲤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出。
“你们,去哪?”
孙农又哭又笑的声音,像是夜枭。
张晖的娘亲随着那股巨力,飞出很远方才撞上山崖停下。
她双手护着赵鲤,以身体受力,身上裂痕在这撞击之下越发扩大。
赵鲤虽被护住,但也吃不住力,吐出了一口血。
“说,你们去哪?”
孙农的身上满是红色菌丝,他起身狰狞而怪异的头颅探出。
“对母亲做了这样的事情后,想去哪?”
被侵蚀的他,口中唤着多子鬼母母亲。
幽幽看着赵鲤后,冷笑一声:“对了,你教过我,不要废话多?”
言罢,他缓缓上前,巨大扭曲的手,探向赵鲤腰间悬着的马头铃。
只要取掉这个媒介,那股干扰压制母亲的力量便再也庇护不了这个坏事的小丫头。
孙农的手,缓缓探来。
赵鲤避无可避,暗自咬舌,想给他一记时。
一个声音道:“义父。”
随着这声音,数道蛛丝,从山崖上垂下。
一个人迫不及待落了下来。
乍一听这声义父,孙农浑身一震。
但紧接着,一柄抹朱砂的绣春刀,狠狠砍在了他探向赵鲤的根须上。
这些干瘪的根须,纷纷掉落。
孙元护在赵
鲤面前,眼睛死死盯着孙元。
“多年未见,义父。”
他双目通红,满是泪水。
仰头看向孙元时,目光复杂。
孙元是他最崇敬之人,是父亲,是尊长。
可,现在他们却兵戎相见。
这场景,便是已经失智的孙农也微微一怔。
他背地里恶事做尽,但从令一个孙农处残存的,对孙元那些年的培养和真情却也不假。
不由心虚的别开了头。
就在此时,孙元喝道:“现在!”
绢娘从半空跃下,大量的蛛丝,从她身后冒出。
将孙农团团裹住,
与此同时,沈小花敏捷地踏上孙农的身躯。
盘在它脖子上的白蛇,猛然探出头颅。
蓄势已久的阿白,上颚弹出毒牙。
它每日都要在狴犴神龛前蹭香火,毒囊中的灵毒,毒性堪称可怕。
借着沈小花的速度,攀上孙农庞然身躯,紧接着阿白像是弹簧一般,弹射而出。
精准地咬上了孙农还保留着人类皮肤的脖颈。
毒液瞬间注射。
可怕的黑色腐坏斑点,在孙农颈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孙农却是无知无觉,只盯着眼前的孙元。
“你竟也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