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洞窟之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水面熊熊燃烧的鲛人油照亮了黑暗。
两个身影肢体纠缠在水中,发出哗哗水声。
带着陈旧伤痕的恶鲨背鳍,绕着两个搏斗的身影打转。
水中相斗的两人各占优势。
一个是生于水中的泉客,另一个虽生着两条腿,却同时集合了两族的优缺点。
既有人类的坚韧和耐力,又有鲛族的强壮和可怖恢复力。
鲛族部族逐泉而生,讲究个人武勇也讲究公平相斗。
先前阿鲛被恶鲨的三排锯齿咬伤口,身体撕开了巨大的口子。
那般情形下,阿鲛硬是借着蛮力挣脱,游来将鲛人拉下。
前来探查族人失踪之事的鲛族,敬重这样的血性。
他并不呼喊豢养驭使的水族,而是甩着鱼尾,与阿鲛水中搏斗。
他是族中经验丰富的战士,与阿鲛你来我往。
以他在水中的战斗经验,本可以轻松拿下阿鲛。
奈何每次阿鲛将要力竭时,肩窝图腾便亮起。
阿鲛又再摆脱将要落败的窘境。
且在地下屠房中,阿鲛也是取鲛珠的主力。
在研究如何造成折磨和伤害的过程中,他对鲛人的弱点所在再清楚不过。
因而,竟与善战的鲛人族战士,相持不下。
比起阿鲛壮硕如盘结老树的胳膊,鲛族战士的臂膀瞧着要瘦弱许多。
但绞着阿鲛脖颈的力量,绝对不弱。
他的鱼尾在水下摆动,巨大的力量拖着阿鲛往水下冲去。
过程中,鲛族战士一直死死盯着阿鲛肩窝的红色图腾。
这是他们本族的图腾,为何出现在这个怪人身上。
鲛人战士思索之际,被阿鲛张开的利齿狠狠咬住手臂。
尖锐的牙齿,咬得鲛族战士手臂细鳞吱吱作响。
血在黑暗的水底晕开。
“这个图腾是从哪里来的?”
在水中的鲛族战士,发出特殊的声音,询问着阿鲛。
同时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击打在阿鲛的头上,想叫他松口。
可是生来带着罪,一直泡在血水里长大的阿鲛,因羞耻仇恨于身体里流淌的鲛族之血,对鲛人十分憎恶。
任凭鲛族战士捶打不松口。
尖尖的三角形牙齿深深嵌入肌肉。
牙尖磨着骨头吱嘎作响,带来剧烈无比的疼痛。
鲛族战士终是发怒,鱼尾摆动速度猛然加倍。
带动着阿鲛沉重的身体,猛的掼向水底。
水底都是白森森的鱼骨。
无数水族葬身在水底,森然肋骨插在水底,尖尖朝上,仿佛巨大的骨矛林。
在这些骨矛林,近在咫尺时。
鲛人战士尾巴一甩快速的转了一个方向,胳膊上扼着的阿鲛被他趁势狠狠甩出。
叫水底恶鲨兴奋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阿鲛手脚抽搐的,穿刺在水底鱼骨上。
他已经斑白的头发,在水草似的飘荡。
身上穿刺这少说七八个窟窿。
尽管被钉在这些鱼骨上,但他依旧探长了脖子,作撕咬状。
上下两排利齿,撞得得得作响。
眼里满是仇恨。
显然输给他认知中的怪物,比被赵鲤重伤更让阿鲛愤怒。
鲛人战士捂着流血的手臂,尾巴一甩浮在水中。
他看着注定要死去的阿鲛,问道:“你肩窝的图腾是何人所刺?”
明明是在水中,但阿鲛还是清楚的听见问话传入脑海。
可穿刺在水底骨林上的阿鲛,却是看了看他,没有吐露半个字。
他喉中、齿间都是鲜血。
嘴巴抽了数下,终垂下头去,不知死活。
手臂受伤的鲛人眉头紧蹙。
他本是来寻找走失的族人,却不想在鱼祖之冢竟有了外人。
也不知鱼冢之中是什么情形。
要是惊扰了鱼祖的安息,实在是罪大恶极。
银色鱼尾在水中甩出一个半圆弧,他打定主意,以鱼冢为重,先去探查。
转身之际,他却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韵律。
似是……心跳。
他骇然回头。
……
虽说嫁给了渔民,但被丈夫宠着的鱼儿环抱双腿缩在床边。
即便一遍遍告诉自己,有鱼祖骨骸相护,诅咒还是怪物都进不来。
可是外边的肉球,便是撞不进来,也一直徘徊在外。
哭泣、惨叫……
汇聚成一种叫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寻常人听着尚且受不住,更不必说某些心虚之人。
鲛女鱼儿将自己的头发抓得蓬乱。
在剥开短暂时间娇养出来的天真安逸后,缩在这里的她好似又变成了鱼冢中那个孤零零的鲛女。
她这般状况,若是她的丈夫还在,必会担心。
但她的丈夫,此刻并不在此,以后也不会再来。
她心中怦怦狂跳之际,一个人走进门来。
面上满是黑黄沟壑的老妇,被外边嚎叫的声音,弄得心烦意乱。
外面的怪物进不来,可他们也出不去。
若是不想办法,这些人会被活生生困死在这。
老妇常年面对被缚的鲛人,养出了无由来又可憎的优越感。
她看见缩在床边的鲛女鱼儿,只觉得憎恶。
加之担心孙子阿鲛,便上前来撕扯:“都是你这贱妇,若不是你,我们何至于此?”
“我儿子和孙儿若是不能平安回来,我定将你扔到外边,让你尝尝我们采珠的手段!”
闻言,鲛女鱼儿神经质的缩起肩膀。
她很清楚这些人用了何等业障手段取采鲛珠。
她下意识的寻找丈夫的踪迹,看向右手上丈夫发丝编的手绳。
就在她松了口气之际,手绳忽然收紧,随后嘣的一声细响。
穿在手绳上的珠子散落了满地。
这根绳子,是丈夫发旋发丝编制,眼下一断,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的丈夫,死了。
鲛女鱼儿发出一声惨叫。
她毫不知情的婆婆受惊了一阵,随后更加用力的提起她的头发。
“你这贱妇,叫什么?”
鲛女了愣愣看着散落地上的珠子。
村长老婆上前一步,鞋跟正正好踏碎了一粒细细的珠子。
她拖着鲛女的头发,扬手给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破家的丧门星,你嚎什么?”
村长冷漠叼着烟杆立在门口。
看老妻教导儿媳妇。
却丝毫没有发现鲛女鱼儿的状况。
双目赤红的鲛女,被婆婆一耳光打醒。
她忽的抬头,看向公婆。
又撕扯了一阵,见老妻越战越勇,村长终于咳嗽一声,问地上的鲛人道:“现在就没有办法让外面的东西停下吗?”
被婆婆揪着头发的鲛女,突然抬起头,开口道:“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