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夫人之身如玉之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地面上远远地传来了金兵士卒的呼喊声:“杯鲁殿下——杯鲁殿下——”

还有一个粗声大嗓的声音叫喊道:“杯鲁兄弟,杯鲁兄弟——你们都他的给我放大点声儿,看仔细得点儿。”

张梦阳一听是婆卢火的声音,心中一喜,道:“姨娘,咱们出去吧,救咱们的人来了。”

也不等萧太后答话,张梦阳向里拉开了地窨子的破旧板门,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站在地面上的积水洼里,他看到被一夜的大火和雨水蹂躏成了废墟的瓦砾堆间,一排排金兵和宋兵服色的人影正朝着这边搜索呼唤过来。

张梦阳只穿着一只裤衩,赤条条地站在那里冲着那些士卒们回应道:“弟兄们,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了——”

金军士卒和婆卢火看到了他,纷纷越过或高或低的瓦砾废墟跑将过来,把他围在垓心里问长问暖,高兴和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婆卢火解下自己甲衣外面的披风给他搭在了身上,对他说道:“万幸!万幸!哥哥我生怕你竟遭了不测,担心得五内俱焚,看到你安然无恙,哥哥我可放下了心了。兄弟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身上的衣衫呢,被火给烧没了么?”

张梦阳笑道:“衣衫若是烧没了,兄弟我岂能还有命在?我身上的衣衫,其实都是助人为乐了呢。”

张梦阳回头冲着地窨子里喊道:“姨娘,王夫人,你们都出来吧,咱们三个命大,这一劫到底是给躲过去了。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张梦阳喊过之后,萧太后和诰命夫人一前一后地从地窨子里爬了上来。

两个女人这一走出,外面站着的人全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在地窨子的下面,居然躲藏着这么两个俏生生的女人。

只见其中的一个身上裹着男人的外衣,脚上穿着男人的袜子,站在雨水中瑟缩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尤其是她的一截雪白的小腿裸露在外,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神魂不守,忘乎所以,虽全身都被细雨湿透,也难免被那一截小腿撩拨得意乱情迷。

而朝她脸上看去,众士卒更是为她的绝世美艳所倾倒,浑没想到在这被水火蹂躏得破烂不堪的废墟里,竟然会有一个临凡仙子般的人物藏匿其间。

而在她身边所站着的另一个,虽不如她超凡脱俗,拥有着十足的仙气,可也称得上姿色上乘,肤白貌美。只见这女子的身上穿着一身男人的中衣裤褂,脚上踏着一双男人的鞋子。

众人看了她们身上的这种打扮,再看看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衩,光着脚丫站在那里的张梦阳,人人心中都有点儿恍然大悟的意思,都在猜测他们一男两女在眼前的地窨子里发生了什么。虽然人人都不说话,可人人的脑袋里却都浮现出了一幕异常香艳的图画。

这时候,王安中带着他手下的宋朝官兵也赶过来了,恰正看到了两个女人自地窨子里钻出,定睛一看,其中的一个女人竟还是自己苦苦寻找的正室夫人,不由地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自己的夫人定会在夜间的无情大火和风雨之中进了鬼门关的,岂想得到她非但没进鬼门关,竟还穿着别的男人的裤褂活生生地站在那里。

王安中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夫人!”便拽开脚步越过了几堆瓦砾,趟过了几处水洼,奔到了夫人跟前捧住了她的双肩,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你……你还好吧?”

诰命夫人看到自己的夫君来到眼前,想到自己被奸人淫辱,身子已然不洁,心中的悲痛难以抑制,只是眼泪巴巴地盯着他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太后心中却清楚此时对这位诰命夫人而言,实是处在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

虽然萧太后国破家亡,宋人其实也与有责焉,她对王安中和这位诰命夫人都没什么好感,但出于女人之间的互相怜悯与同情,她还是决定要帮她一把,她不愿意看到这个可怜女子后半生,将一直在阴影和痛苦里生活,不忍心看着她的后半生,因为被钱果老那样的奸人的凌辱而毁于一旦,于是便开口对王安中小声说道:

“王大人,尊夫人真的是好生令人敬重,面对强人的威逼胁迫,宁死不屈,其贞烈其刚强,就连贼人都至为敬服,不敢相犯。因之从始至终,夫人之身,都如玉之洁,其额角之伤可为见证。如此奇女子,世间至为难得,诚望大人爱之惜之!”

王安中听了她的话,登时转忧为喜,立时吩咐手下人:“赶紧套辆车来,接夫人回府。”然后又握着老婆的手,感激涕零地道:“履道无能,害得夫人无辜受此惊扰,委实是惶愧无地,履道在此向夫人谢过了。”

说罢,王安中对着自己老婆作了一揖。虽然他眼见着自己夫人身上穿着张梦阳的衣衫,心中充满了疑惑,但看到夫人的额角之伤纯然不假,一时之间也无暇多问,心想此此事等回家慢慢地询问不迟,当着这许多人却不便问起。

诰命夫人扭过头来看了萧太后一眼,便赶紧又把目光转移了开去。但就是这么转眼间的一瞥,萧太后已捕捉到了她目光中所充满的感激之色。

萧太后从王安中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来,但想着他们的回程不短,在路上尽有她筹思应答之词的功夫,却也用不着自己操心。

婆卢火也吩咐手下的金兵士卒赶紧去牵马套车,好给杯鲁和身着他外衣的这位天仙般的女子搭乘。

这宅院里尚还有一间主屋没有被大火所坏,张梦阳把萧太后扶到那里,既使她避开外面的风雨之寒,又使她躲开了外面众目睽睽的尴尬。

王安中也搀扶着自己夫人,跟在张梦阳和萧太后的后面,一起躲避到了那里。

趁这个时间,外面的宋、金双方的士卒将堵塞在道路上的碎砖烂瓦清理了一空,待到车马套好之后,毫无阻碍地便赶到了张梦阳和萧太后等人栖身的主屋门前。

张梦阳扶着萧太后,王安中扶着自己的夫人,分别上到了停靠在门外的车里。

虽然王安中夫人与张梦阳、萧太后两人相处仅只半宿,但在这半宿之中,却共同经历了生死两重天的巨大劫难和变故,对他们娘儿俩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些许亲近之情,尤其萧太后刚才对王安中所说的那番话,更是令诰命夫人的心中对她充满了感激。

她不知道张梦阳何许人也,更不晓得萧太后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只道他们是附近山中的寻常男女,因而分手之时对萧太后道:“妹妹,若不是你们姨甥两个,我不知道还能否活到今晨。大恩不言谢,咱们就此别过,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燕山府找我,姐姐我定当竭尽所能地报答你们。”

萧太后对这个敌国的诰命夫人,虽说本能地心怀怜悯,其实对她并谈不上什么好感,见她如此说,便也应付着说了几句客套的言语,便携着张梦阳的手,钻进了准备给她的车轿里面。

张梦阳身上没有衣物,一时间不便于乘马,便只能赤着膀臂也钻进了车里。

驾车的金兵抖动鞭梢,套在车上的马开始匹朝前迈步,四蹄敲打着地面,拉着车轿缓缓地行动起来。

诰命夫人的车轿也跟在后面,在水火蹂躏的废墟中间缓慢地行驶。

张梦阳与萧太后独处车中,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抓过了她的手来,动情地说道:“姨娘,都是我不好,太过没用,这两天来可委屈了你了!”

哪知道萧太后听了他的这话之后,立即把手从他的掌握里挣脱,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

这一下居然打得颇重,张梦阳只觉半张脸面都火辣辣地,心中莫名其妙,不知她何以突然如此。心想莺珠她俩果然不愧是娘儿俩,都是有着那么一点儿蛮不讲理的蛮横劲儿。

萧太后冷冷地道:“燕京离昌平并不是很远,你这两天死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