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并无心在此处为官,只是想尽快知道太后对卫王密信的反应,并把这种反应带回到西边的草原上去。在那里,小郡主与卫王也在翘首企盼着自己带给他们的消息吧。
但萧太后似乎对卫王如此郑重交代的大事并不怎么上心,两天过去了,既盼不来太后的召见,也打听不到朝廷在西北草原上有什么用兵计划。
他想起了那天随萧迪保直入内苑面见太后的情景。自己呈上密信,太后并未亲自过目展读,反让侍立在旁的小黄门朗声念诵了起来。当时在康宁宫中侍候的除了自己和萧迪保,还另有几个宫女太监。
太后如此放心地命那小黄门把密信上的内容直念出来,难道就不怕身边这些人里会有与天祚帝私通之辈么?一旦这消息泄露到了天祚帝那里,卫王与小郡主还怎能有命在?
或许自己想多了,那些宫女太监既为她贴身使用,且在她的康宁宫中应承,对她自是十分信得过之人了,按后世的话说,叫做政治上绝对可靠。但他内心里却总是觉得,萧太后对卫王郑重以对的大事,是很有些不放在心上的。
至于个中原因,他对当前的军情局势不甚了解,也不知道太后在保宁殿召见群臣所议的都是些什么大事,因此,手头上能掌握到的信息资源有限,无法推导出太后心中的所思所想。
有时候头脑发热,想要到内苑求见太后催促一下,又觉得不大合适,她既把自己留在了身边,那是她对自己的抬举和提拔,自己如果主动催促的话,反倒是告诉了她自己着急着回去,兴许会引起太后的不快也说不定。
他想起了在天开寺里,初时并不知道那个年轻俊美的侍卫乃是太后所扮,还当着她面夸赞小郡主的容貌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记得那时候她就眼神怪异地问自己说:“莫不是你喜欢上了她?”
如果现在自己露出急欲要回去的复命的样子,她说不定不会认为自己是真心的挂念于卫王的大事,反倒会误以为自己心中记挂着小郡主。
可是,自己现如今可是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小郡主,人家要是真的那么想,又怎么会是“误以为”了?
思来想去,觉得心乱无已,无奈之下,只能尽量不再花费心思在那无用的功夫上,索性踏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安安稳稳地静等太后的召见。
在这两天里,迭里哥听萧迪保说起张梦阳有个妾室在宫里头服侍太后,便对张梦阳更是另眼相看,能把太后身边的女人给梳笼住,就能够随时掌握准太后的喜好,那于将来的仕途无疑是大有好处的。
这可是他迭里哥一直以来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啊,没想到这个张副都统竟有如此好的机缘,不着痕迹地就把自己的女人给送入大内里去了。有关这方面的学问,有时间还真得跟这位副都统切磋切磋。
因此上,迭里哥对张梦阳是更加地着意巴结,居然别出心裁地张罗着在距离御营近侍局不远之处,买下了一处宅院,用以供张副都统和夫人起居之用。
张梦阳听说之后哭笑不得,劝迭里哥莫要听信萧迪保胡说,自己向来都是寡身一人,何尝有过什么家室妾室了?但那迭里哥听在耳中,却是又想得多了,还以为张梦阳少年风流,暗地里与太后身边的宫女私相定情,雅不欲旁人知道。不由地为张梦阳的谨慎与本事,既是嫉妒又是佩服。
当天晚上,张梦阳便被迭里哥一再劝说着住进了那座新买下来的宅院里,他在近侍局中的那间处理公务兼可下榻的房间,则暂被侍卫寻来一把锁锁了。
张梦阳在这里外三进的宅院里,看着迭里哥送给他的几个女婢男仆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心中虽然感念于迭里哥的好意,但实在是觉得如此闹腾,纯粹是多此一举。
自己孤身一人,要这么大一所宅院有何用处?近侍局中自己所占有的那三间青砖厚瓦的抱厦,自己住在里边已经觉得是浪费资源了,如今可好,又被迭里哥给突兀地安排到了这么一个更加宽敞的所在,自己一个人可就显得更加凄冷孤清了。
莫说暖儿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什么夫人,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就是自己的枕边人,如今她在宫里头当差,又怎能陪同自己一块儿在这宅院里起居?
一边想着,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想,说到底,这都怪那个萧迪保,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自己与暖儿在去天开寺的路上,在天开寺的那座跨院儿里,真的做出了那种事儿来,见了面便对暖儿弟媳弟妹的乱称乱叫。
其实哪有那事?
他自己误会那也罢了,最让人忍受不了的是,他居然还在太后跟前胡说八道,把这误会又传递给了太后。而今又传递给了迭里哥,迭里哥才信以为真地送了自己这么大一份厚礼。
他正坐在第二进大屋里的太师椅上暗自埋怨着,就见一个童仆跑进来说:“老爷,夫人回来了!”
张梦阳闻言一怔,看着他愣了片刻,大惑不解地道:“夫人?什么夫人?”
还不等这童仆回答,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环佩叮当的悦耳响声。紧接着,一个身着粉衣窄袖袍的女子,莲步款款地走了进来,一见张梦阳顿时满脸喜色,盈盈地拜倒在他的面前,口中说道:“暖儿见过老爷。”
张梦阳乍见之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暖儿,暖儿她在宫里头侍候太后,怎会有闲暇跑到这儿来?”张梦阳张大了口傻傻地看着她,一时间满肚子的疑惑。
他脸庞上的的表情本是疑惑,但既有暖儿往跟前一站,此时的这副嘴脸在旁人看来,纯粹是看到美女恨不得把人家吞入肚中的流氓色相。
“暖儿,怎么是你?你……你不是在宫里头么?”
暖儿跪在那里答道:“我与宫里的几个姐姐只是白天在太后跟前答应侍候,晚上自有尚寝司的姐妹们服侍太后。迭里哥都统告诉我说,老爷您在这里置买了宅院,让我以后白天了了差事,晚上就来这里陪伴你。迭里哥都统已跟从内苑到钦安门的所有巡哨侍卫都打了招呼,但凡见我出入,谁也不得阻拦。”
张梦阳又是一番哭笑不得,身为近侍局都统而如此为自己大开方便之门,也算得是监守自盗了。只不知一旦被太后得知,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张梦阳笑着说道:“还不赶快起来,你老跪在那里做什么?这宅子里的其余人都当你是主母,你对着我如此长跪,人家会怎么看我?”
暖儿于是站起身来,微微笑着答道:“老爷放心,我已经吩咐他们不得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后院了。侍候老爷的活儿,他们谁也不能跟我抢。”
大金国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