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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阳单人独骑地奔行在草原上,鸳鸯泊在他的身后渐渐地远去,鸳鸯泊里的涛声和鱼跃,也和他渐行渐远,只有送别他之时,小郡主和萧太后娘儿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还刻印在他的脑海中,异常地清晰。
她们一直把他送出营门好远,本来在后面紧紧跟随着的御营侍卫,被萧太后的旨意止住了,与他们仨人相隔得很远,很远。
她们并排骑在马上的身影,令他油然地想到了萧淑妃和月理朵相送他离开香草谷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萧淑妃和月理朵,如同相送远行丈夫的妻妾一般,替他收拾好了行囊,而且反复看视,验看是否缺少了什么。而且还对他反复叮咛,路途艰险,一切皆要当心才是,大事一了,早日归来。
张梦阳深感与萧太后与小郡主的相别,亦是如此,只不过主角由萧淑妃和月理朵,换成了萧太后和小郡主。
萧太后虽仍还一如往日的冷艳,单从外表上看来,丝毫看不出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但她的眼神中和她的简洁明了的嘱托,却出卖了她。
张梦阳能隐隐地觉察出她对自己的牵挂与不舍,就像是在燕京内苑的来仪阁与之惜别时的景况没有什么不同。
小郡主虽然话也不是很多,但头天晚上伺候她洗脚的时候,该说的却也都说得尽了。
小郡主仍如十几天前对他的嘱咐一样,鼓励他奋智勇以策万全,努力争取成功,为大辽也为他自己建下这一件功勋。实在无法下手,或者下手之后难以保证全身而退的话,那么一定不要强行犯险。
张梦阳骑在马上,一边体验着在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上飞驰的快感,一边满怀着柔情蜜意地想到:自从穿越到此,虽说自己饱经了这个时代里的风波险恶,但也尝到了这个时代里极品女神的温情抚慰。
想想萧太后和小郡主,想想萧淑妃和月理朵,想想如今不知身在何方暖儿,似乎先前吃过的所有那些苦,经历的所有那些命悬一线的危机,都没有白白地付出,都成为了他这一段传奇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主角。
昨天回到大营里,萧太后和小郡主娘儿俩立刻命人把他叫了过去。
记得昨天涉猎回营,来到了萧太后的议事帐中,萧太后命黄门官和侍女全都退了出去,整个帐中只剩下了他和她们娘儿两个。昏暗之中,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只有到处闪烁着的十几盏羊油灯在明灭不定地颤晃着,油中的杂质,随着不断的燃烧,会时不时地爆出“噼啪”的脆响。
萧太后坐在主位上,小郡主坐在她下首的侧位上。张梦阳朝着萧太后见过了礼,便也在与小郡主相对的另一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小郡主冲他笑道:“恭喜啊,张梦阳提辖,你建功立业的时机终于来了,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地把握呦!”
张梦阳随即明白,自己前往刺杀娄室的时候到了。
“太后,郡主,可是有了娄室那厮的确切动向了么?”
萧太后点头道:“不错,娄室将要以贺正旦使之名,被金主派往燕京,敲定归还燕京给宋人的价钱。我当初说什么来,宋人妄想借金人之手拿下燕京,金人可是任他白使唤的?
这岁币嘛,成倍地增加是少不了的,只怕金人贪得无厌,在岁币之外,还另有其他的勒索,我们就在这里远远地看着热闹,坐观他大宋的君臣们如何应付吧。”
张梦阳清楚地记得,在离开燕京之前,萧太后接见他的那天晚上,在皇宫内苑的来仪阁中,她亲口对他说下的那段话:
“童贯那厮在大辽将士手下屡战屡败,如今他欲假手于金人与我为难,我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既然金兵愿意替他当这个马前卒,那我就大大方方地把燕京给他让出来,看他童贯可有本事从金人的手里再把燕京拿回去。
只要金人拿下了燕京呀,肯定不会轻易地再把它拱手相让。这样一来,金宋之间必然会在这事儿上发生龌蹉。可那时候,我已经带着咱大辽的精壮兵马,早奔袭到了西北诸州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便对萧太后的这一番见识深表感佩,还当场说出了几句恭维的话来。
然而当时金人尚未应童贯之请拿下燕京,宋金两国也尚未因燕京及其四周郡县如何交割而起争执,当时对萧太后之所以心生感佩,更多地也是对她肯于放弃燕京的果断而发,
而口头上的恭维,场面话的成分自然较多一些,未免多多少少地有些言不由衷。
但今时今日则不同,金人已经顺利地拿下了燕京,宋人想要拿钱将金人到手的燕京赎买过去,而金人到口的肥肉又不肯轻易吐出,他们之间的龌蹉争执,果然如萧太后当初所料得一模一样。
故而,张梦阳今日对她所生之感佩,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敬服,口头上的恭维之词,也不像当初那般仅仅是些中听的场面话了。
“太后当时说金人一旦拿下了燕京,定不会轻易地再把她拱手相让,他们两国之间必定会由此大起龌蹉,咱们便可以趁机带领精壮兵马,远飏西北诸州。
今日看来,太后果然是料事如神,天下大事尽在您的掌握之中,宋金两国的君臣竟如是您手中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在听从着您的摆布一般。我看太后,实乃是我大辽国中的女中诸葛了。”
小郡主对着他笑道:“就会拍马屁,也不嫌丑。”
“郡主别误会,我这些话可全都是肺腑之言,丝毫没有恭维之意。在燕京之时,太后确是说过宋金两国会因燕京而生争执的话。
事到如今,局势果如太后之所料,我赞太后是我大辽的女中诸葛,乃是诚心诚意的有感而发,哪里会是什么怕马屁了?不信你问问太后。”
萧太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当时我是想着趁他们两国纠缠于交涉之时,我们带领大军直下西北诸州,在延禧手中抢得一块儿立足之地。
可出了古北口之后,在西来的路上被埋伏的金兵几番围追堵截下来,我们的兵马损失过半,已然无力与延禧去一争高下了。
不如就在这离得天高皇帝远的鸳鸯泊边上,稳坐钓鱼台,看他们两国的这出戏,如何演下去吧。”
“嗯。”张梦阳点头说道:“太后圣明。娄室被金主派往汴京,看来就是去抬高价码去了。微臣以为,而且这个价码肯定低不了。”
小郡主也道:“那是意料之中的。刚刚你没来之时,姨娘我俩说来,金人肯定会把赎买燕京的价码提高到宋人无法接受的地步,故意刁难得宋人知难而退,从此不再打燕京的主意。燕京从此便稳稳当当地成为了他金人的疆土了。”
萧太后道:“要想让宋人放弃燕京,那真是谈何容易。他们向来自视燕云之地乃是他中原固有,自被我大辽占据以来百余年间,他们始终都存有觊觎之心。就和高丽人始终觊觎保州是一样的。
在他们看来,我大辽已然名存实亡,这正是他们宋室君臣收复燕云的大好时机,这等百年不遇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轻易错过。莺珠说得对,娄室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把赎买燕京的价码提高到宋人无法容忍的地步,迫使其知难而退。
如此一来,他们双方的仇怨必深,你若能于此时把娄室杀掉,金人必会认定主谋者乃是宋国君臣。到时候,事情可就不易于善罢甘休了。”
小郡主拍手道:“就是这样,原先咱们以为杀掉娄室会一举两得,可刚才我和姨娘一商量,能杀掉他的话,实在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呢。”
“一举三得?”张梦阳不解地问。
“是啊。”小郡主答道:“姨娘刚才不说了吗,娄室一死,金人必定疑心是被宋人所害。如果能以此激得宋金两国大起干戈,让金人突入中原打他一个稀里哗啦,说不定咱大辽就中兴有望了呢。”
张梦阳道:“可是……这个……”
萧太后和小郡主见他神色犹豫,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质疑之色。
小郡主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可是什么?”
大金国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