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潜又重新站回了朝臣队列中,眼睛瞥着朝贾似道看着。
贾似道此刻微微笑着,略有深意地看着吴潜。
吴潜不明白贾似道的笑容,这是在嘲笑他,还是另有含义,联想起方才朝廷之上皇帝、贾似道以及贾似道党羽的表情,吴潜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那济王或许真是还在世上,可是这真的可能么?当年不是自裁了么?
还有皇帝要忽然传位给济王赵竑,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罢,快的让人难以捉摸,好像其中深藏着阴谋似的。
难道皇帝真的要传位给济王,又或者这背后是吴潜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结果,或许这一切都是阴谋。
一想到这样,吴潜阴沉着脸色,转过头去,眼睛紧紧地盯着贾似道。
这吴毅夫究竟想做什么?贾似道不解道,然后想到吴毅夫可能猜到了什么,不过即便那样又如何,到时候济王一现身就水到渠成了,再说禁军都掌握在了济王的手中,还怕什么变数么?
此时此刻朝堂上的一切都变得很微妙起来,都在等着济王赵竑的出现。
皇宫大庆殿殿外不远处的一处殿堂内。
赵竑穿着以前在济国公时候的服饰,鬓角虽然已经全部都白了,但魁梧的身材依旧可以看出他的威严姿态,赵竑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温暖照拂,眼睛虽是闭着,但眼神之中却是不怒自威,给人不能亲近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赵诵急匆匆地赶了来,他拱手对赵竑说了一句抱歉。
赵竑这才睁开眼睛,目光注意着赵诵的打扮。
赵诵今日还穿着他那一身枢密院编修官的衣裳,略大的衣袍在威风的摆动下猎猎作响,像是一面旗帜一般,只是官袍的颜色是青色的,头上的幞脚也比较短而已,因为急匆匆赶过来,衣服的袍子都有些微皱。
“你这不是枢密院的官服么,今天怎么还穿着这一身?”赵竑不解地看着赵诵,目光扫视而下,他眼神还注意到赵诵的黑色皂靴上还留着新鲜的泥土,赵竑疑惑不解道:“而且靴上还有泥,在朝会上你可是要见百官的!”
赵诵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泥土,略是歉意道:“方才赶的匆忙,忘记换鞋了。”
赵竑见到赵诵如此,便急忙催促道:“你这快去把鞋换上,马上就要进殿了,可不要失了礼节啊不过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了。”
“奴婢的脚正好和皇子的脚大小一样。”边上的内侍见去其他寝宫找鞋来不及了,正要脱下自己的鞋给赵诵换上。
赵诵对那内侍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高襄。”
“多谢高襄。”
高襄听了表现的恭恭敬敬的,但是心里头非常高兴。
赵竑接着催促赵诵,“你这鞋怎么还不换?再不换就来不及了!”
赵诵转头对赵竑道:“不必了,这不正好可以给爹爹笼络那些清流一党的人心么。”
赵竑狐疑道:“明朗真是何意?”
“方才我去城外看了田里看了庄稼,发现自春分以来,百姓都开始春耕了,我大宋以农为本,讲究时令,如今过了雨水快到惊蛰了,孩儿也是想看看那些百姓如何了?更何况商号下面还有不少的佃户,挨家挨户还要发放一些种子,要将种子全部都发放到户,所以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再说当年要不是爹爹收留这些佃户,估计我大宋境内的情况还要更加糟糕,所以此事就彰显出爹爹的仁德无双了。”
听了赵诵说的,赵竑想了想觉得也是,所以就没有让赵诵换鞋。
父子二人翘首以盼,静静地等待着,从方才入宫到现在,皇宫大内所有的禁军将领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人。
父子二人简单地聊了一些格局上的事情,忽然瞧见远处大庆殿内急匆匆跑出来一人。
很快传出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只见另外一名内侍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跑到赵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说明了来意。
赵竑从这个心腹内侍的口中得知殿内发生的一切。
赵竑听罢笑骂起来,“这吴毅夫,还是年轻时候的那副死倔脾气,犟得很,是不见到黄河不死心啊!”
说着赵竑便在内侍的前头带路下朝着大庆殿内走去,身后的赵诵则紧紧跟随着,神色之中有些紧张,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到朝会上去。
大庆殿殿门一开,所有人的目光朝着赵竑以及赵竑身后的赵诵看去。
吴潜眯着的眼睛当看到赵竑的那一刻,忽然睁圆了,嘴巴都成了哦字形了,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怎么可能,济王不是薨了么?”
还是当年的那一身衣服,而且人变老了,只是神态举止之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比在赵昀面前还要压抑,更是上位者一样。
当吴潜的眼睛从赵竑的身上移开时,他看到了赵竑身后的另外一人,这人穿着的是一身青色的官袍,按照朝廷的品秩,是没有资格到这朝会上的,不过当他的目光注意到此人的面上之时,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当日躲雨的时候,不正见到过这个年轻人么,而且当时他见到的时候还觉得眼熟,今日一想,这年轻人不正好长得跟济王年轻的时候一样么。
没想到他们之间是早就见过面的,而且还是在枢密院当编修官,吴潜有些发笑。
贾似道却朝着赵竑微微笑着,十分有默契一样,见到赵诵的时候,笑容略微有些尴尬。
龙位上的赵昀再次见到赵竑的一刻,整个人身子移动到了龙位的前面,屁股下面感受到了一阵被架在火上烘烤的滋味,让他坐立不安,甚至背后感觉像是有几千万针一般刺着,还有那个赵诵,当日直接将赵武给收买了,要不是赵武临阵倒戈,他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么?
所以对于赵竑父子,他是既恨又怕。
而那赵武,简直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再次见到赵竑,他急从龙椅上起身,对站着的所有朝臣,他想起自己的性命,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就是济王兄了,朕的皇兄,当年因为史弥远把持朝政,擅自篡改宁宗皇帝遗诏,改立了朕,这才”赵昀按照之前的剧本,忽然之间就抹起眼泪来,有些唏嘘不已,然后又痛恨地捶打胸口,“幸而老天有眼,先帝遗诏还在世上,而济王兄也还在世上,所以朕才能见他一面,当面说明当年的情况,也好让天下人都知道这皇位是济王兄的,而不是朕的,因此朕即将下诏将史贼的谥号改为缪丑,和秦桧一样希望能得到先皇的谅解。”
赵昀的样子十分恭敬,痛哭流涕着,实际上他的哭是真的哭,从颁布退位诏书的一刻,他就不再是大宋的皇帝了。
权力已经离他远去。
然后在众臣的直视下,皇帝赵昀将宁宗皇帝的遗诏展示给众位官员看。
大部分的官员并不知道遗诏的真假,但从印章上来看,看不出真假来。
那么也就只能从当年写遗诏的官员的笔迹进行比较了。
在比较后发现确实是当年一位中书舍人的笔迹。
这是三十四年的一份遗诏,却保存至今,实在是历经坎坷啊。
“这就是先帝的遗诏么?”
吴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了,吴潜却没继续说话。
因为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殿外的一角上忽然站满了大队的禁军士兵,而禁军士兵领队的那个将领他根本就不认识。
吴潜似乎猜到了什么,看到今天殿内的一番形式,他就猜到了宫内已经发生了政变,而且是悄无声息的。
坐在皇位上的赵昀已经失去了权柄,而大半个朝会上的文武大臣,也都噤声,默认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