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挚在墙上靠了好大一会儿才找回一点点力气，整理好衣服，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和手包，用一张纸巾小心翼翼擦干眼睛里的泪水。
她吸吸鼻子，检视自己身上再无不妥才迈出步子朝巷外走去。
随着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撞出的声音越来越轻快，夏挚嘴角微微勾出一点弧度。
没错，刚刚是她自找的，但至少证明，江墨野并非表面上看起来对她那么冷淡，她能触动他的情绪，就有机会走进他心里。
巷子外面，车早就等在路边，江墨野站在稍远的地方抽烟，沈助理看到她赶紧帮忙打开车门：“夏小姐请。”
看一眼江墨野，很明显，他抽烟的样子稍显烦躁。没说什么，转身进了车里。
等了约五分钟的样子，江墨野才回来，身上还带着散不去的烟味。
“走吧，先送她回家。”吩咐沈助理。
“您不是要……”
“没关系。”
“好的。”
车开动起来，车里没人再说话，气氛渐渐变得怪异。
夏挚咬了咬唇，她不想让江墨野认为她被打败，于是扯一抹笑意，朝他靠近一点：“江总今天不开心吗，抽那么多烟？”
江墨野微拧了眉头看她一眼，似是觉得有些嘲讽：“你很开心吗？”
夏挚用力点点头：“当然，和江总一起就很开心。”
想了想又道：“但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哦？”江墨野声音懒懒，身体放松下来。
夏挚看着他，脸上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不管真还是假，咱们现在算是男女朋友关系，对吗？”
江墨野没回答。
夏挚小脸皱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那天我跟你说买了条漂亮裙子，你整整三天都没回我，你看看……”
她特意把外套脱掉，挺直了背：“是不是很好看？”
江墨野不置可否：“就为这个不开心吗？”
夏挚眨了眨眼睛，点点头，穿上外套：“当然，你不会因为别人不回你信息而不开心吗？”
江墨野回答很实在：“没遇到过。”
夏挚叹气：“好吧，但是你不回的话我真的很难过，以后能早点回复我吗？”
江墨野依旧没回答。
闷了一会儿，酒意渐渐上头，夏挚突然笑起来：“你们知道吗，我们系有个教授眼神不大好，总喜欢把我跟珊珊认错。”
江墨野看向她，面露不解。
夏挚就是要故意找话说：“真的，总是分不清我们俩，有一次珊珊受不了了，直接当着老头的面说，‘我，你看看我，我是简珊珊,她才是夏挚，老师！’老头当场点头，‘哦哦，我知道了，搞错了搞错了。’可是到下堂课，又指着简珊珊说，‘来，夏挚老师，这道题你来说一下……’”
夏挚模仿着老头从老花镜上面露出两只眼睛的样子，咯咯笑起来，“你当时没看见珊珊那表情，我简直笑死了，她真的差点暴血身亡……哈哈哈！”
事情本来并不好笑，但或许是她的笑声太富感染力，沈助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两声。
江墨野却颇有些探究地看着她：“真有人会将你跟别人弄混吗？”
夏挚认真点头：“嗯，他就是会认错，好奇怪对吧？我跟珊珊明明不一样，她那么阳光开朗，我根本赶不上。”
江墨野声音清淡：“你似乎对自己评价不太高。”
夏挚想了想，然后悄悄趴到他耳边：“我身上只有很少很少的阳光，都给你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的沉默，江墨野认真回看她：“丫头，记住这只是一场还债游戏，你已经得到想要的，好好履约就行，不用再装作对我有兴趣，不然有一天入戏太深我也救不了你。”
心脏像被针刺了一下，但夏挚依然笑着，语气轻松：“明白，江总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陷进去，既然是一场游戏，咱们不应该放松一点，开心一点吗？江总不会害怕真喜欢上我吧？”
江墨野哂笑：“自信是好事，但太过自信会害了你。”
“那就行啦，”她凑过去，朝江墨野眨着眼睛，迷蒙的杏眼泛着水波，红红的脸蛋俏皮又娇艳，“既然咱们都不会真陷进去，那就让这场游戏更……有趣一些，好吗？”
心跳节奏在这句话之后慢了一拍，江墨野有种捏住她下巴狠狠咬下去的冲动，但这次不行，开车的是沈助理，不是庆叔。
念头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个带着目的接近的女人而已，竟然几次三番让他把持不住。
江墨野啊江墨野，你也就这点能耐吗？
沈助理这时开口问：“前面要拐弯了，是送夏小姐去公寓还是直接送回家？”
江墨野便问：“你回哪里？”公寓密码给了她，基本是默认给她住的。
夏挚摇着头：“太晚了不去公寓，那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害怕，送我回家吧。”
车将夏挚送到楼下，夏挚很热情地问他们要不要上去坐坐，家里还有点茶叶可以泡给他们喝。
沈助理直接连同老板的一起拒了：“江总回去还有事，改天再来喝茶。”
“好吧！”夏挚小遗憾地看着稳坐车里没动的江墨野，“我泡茶手艺很不错的，下次记得一定要尝尝哦。”
江墨野礼貌点头，于是夏挚弯腰凑进车里，趁他不备在他脸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我就当你答应啦！”
车子再次启动时，意识到下次再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夏挚忽然觉得心慌：“江总，咱们，下次什么时候见？”
沈助理代为回答：“很快，年后初五有个拍卖会需要夏小姐出席，我会给您短信。”
夏挚这才点头，“好，年后，年后再见！”
车渐渐驶远，夏挚终于控制不住泪湿了眼眶，但很快又强忍回去。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咬牙也要走下去。
车上，沈助理问江墨野：“您还去董事长那边吗？有点迟了。”
江墨野头靠在后座上，声音有些疲惫：“去，收购辰星这件事必须在年前征得他同意。”
沈助理不再说话，但心里很有些不明白，刚刚他明明可以不用亲自送夏小姐回来，直接去董事长那里就不会迟到，既然收购辰星的事情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不相关的女人耽误时间？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肯定会以为他喜欢夏小姐，但跟了他多年的沈助理又相当清楚，他心里早就有另一个女人，也是为了那个女人，他才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更是因为那个女人，才有了这个合作关系……难道？
沈助理没让自己继续往下想，老板的心意，适当揣测吧。
夏挚一回家赶紧把自己的抗过敏药拿出来吞了两颗，然后妆也不卸，澡也不洗，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等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12点多。
她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完蛋，今天妹妹放假，上午散学典礼完了就回来的，这会儿怕不是马上要到家。
以最快的速度换掉身上衣服、鞋子、首饰，把它们装进袋子藏到床底下，然后飞快跑进洗手间卸了妆冲个澡。
还来不及出来，听到大门响动，然后传来夏艾的声音：“进来吧，我们家很小，你不会介意吧？”
夏挚愣了一下，难道是带什么同学来家里了？
赶紧随便冲一下，头发也不洗了，刚换好衣服，妹妹就在喊：“姐，大中午的你在干嘛啊？”
开门出来：“上午搞卫生弄了一身汗，洗个澡，你是带同学回家了吗？”
将目光移向站在书柜那里在信手翻书的人，夏挚只觉得脑袋一炸，脱口而出：“陆文城，你来干什么？”
陆文城翻书的手一滞，没有回答也没抬头看她。
夏挚只觉得脑袋里轰鸣作响，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想在夏艾身上下手，用来报复她。
夏艾赶紧拉过夏挚：“哎呀姐，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是我让文城哥哥去学校接我的，他那辆摩托车可拉风了，我想在同学面前炫一炫嘛！”
夏挚简直要被她气死：“又不是你的炫什么炫？而且他开得那么快，头晕不说也不安全，你以后少坐，小心我告诉妈。”
陆文城这才冷笑一声看过来，眼睛里深深都是不甘：“你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让别人喜欢吗？”
夏挚很不客气道：“不要扯那些，你故意接近我妹妹到底想干什么？”
夏艾听不下去了：“姐你别说得这么严重，文城哥哥能对我做什么呢？他是我哥啊！今天还是我求他去接我的，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好吗？”
夏挚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瞒着妹妹只会让她在陆文城虚假的表演里越陷越深，她深吸一口气，把隐瞒了许久的真相脱口而出：
“你把他当哥哥，他又把你当什么？别傻了小艾，这半年多他一直拿着咱家的房本逼我当他女朋友你知道吗？前几天还把房本卖给几个小混混，让我出300万赎回，要不是……不是我解决得快，咱们现在已经睡大马路了，你醒醒！”
这话一出，夏艾立刻愣了，脸上的慌乱藏都藏不住，瞄一眼姐姐，又瞄一眼陆文城，完全不知该怎么开口。
反倒陆文城挑衅地：“你接着说，再多说点儿，你是怎么解决的？”
夏挚说不出话来。
夏艾看到这里终于上前一步，板起脸对陆文城：“文城哥你怎么能这样，亏我把你当哥哥，你竟然威胁我姐，你快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
声音挺大，但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陆文城手上的书往桌上一扔：“你们姐妹俩一个样儿，没劲透了。”
他径直走到夏挚跟前，看着她，眼睛里一时爱一时痛，最终被失望和愤恨覆满：“夏挚，我来就是提醒你，江墨野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会有好下场，我也不会放过他。”
夏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夏艾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眼看人已经开门出去，立刻回头对夏挚道：“姐，我追上去再骂他两句给你出气啊！”
也不等人回答，一溜烟跟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