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把柄在手

“李县令,你如此强词夺理,怕是不好吧。李县令虽然没有那么做,但县衙告示乃权威之言,岂是儿戏?况且,也对我等造成了困扰,总不至于不认账吧。”张子仲冷声道。

李徽点头笑道:“本官明白了,你们是认为我贴出的告示有悖朝廷律令,是不妥当的。而且对你们造成了困扰是么?这好办,本官即刻命人张贴告示,宣布作废之前的告示的内容便是了。这不就了结了么?就这么点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众人皱眉不语,心中翻江倒海,一万句骂人的话在心头滚动,但却骂不出口。原来这位李县令拿县衙公信力为儿戏,朝令可以夕改。这么严重的事,在他看来却根本不算是大事。轻飘飘一句作废便罢了。

“你们要是觉得心里不满意的,可以去向历阳郡王郡守告状,就说我发布的告示不妥当,有悖朝廷律令。王郡守如何处罚,本人认了便是。这总该满意了吧?”李徽微笑道。

众人看着李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心想:上告是一定的,但焉知不是王牧之和他串通好的。这李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或许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这件事眼下似乎没有纠缠的必要了。一则李徽并没有实际行动没收他们的田产,所以根本没法再纠缠。二则,那自己承认那份告示有误,即将作废。这种行为自然要受到惩罚,但那是他的上官的事,是朝廷

的事,跟自己这些人没关系。再揪着不放,也没有道理。

一片沉默之中,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忽然冷声开口道:“好,既然李县令自己承认之前的公告是错误的,我等也算是有了个说法,再发公告改正谬误,也是对我等的一个交代。此事便也不必再提了。但是,李县令污蔑城西蒋氏投敌叛国的罪行,又当如何解释呢?请李县令给本人一个说法,否则,本人将去京城告状,不惜一切代价,讨得一个说法。”

李徽转头看着那瘦削男子,问道:“请问你是哪一位?”

那男子冷声道:“本人蒋云,便是李县令公告上说的那个叛国投敌的城西蒋氏的家主。我蒋氏一族不得已避祸离开居巢县,落脚于芜湖县居住,谁料想祸从天降,被人说成是通敌叛国之徒。我蒋氏全族无一人踏足秦国,更别说落户于秦国了。这是对我蒋氏全族上下名誉的污蔑,我蒋氏上下人等决意要抗争到底,讨要说法。李县令身为朝廷命官,怎可随意诬陷他人。冠以叛国投敌大罪。请李县令给予解释。”

李徽站起身来,拱手笑道:“原来这一位便是西城蒋氏族长了。哎呀,难怪你生气,这件事确实是个误会。是本县派出去的人查勘错误,导致了这次误会。”

“误会?一句误会,便可以毁我蒋氏声誉?我蒋氏乃大晋忠实子民。我祖上曾在朝廷为官,一生清正。

现如今被人污蔑为叛国投敌之罪,一句误会便能消解?未免太便宜了。”蒋云怒气勃发的叫道。

李徽咂嘴道:“蒋族长,莫要激动,听本官解释。本县派人排查我居巢县流落外乡的百姓的下落,了解他们流落何处,是打算通知他们,家乡匪患已除,让他们不必背井离乡在外边受罪,早日回居巢县的。结果,居然有人查到了在秦国南阳郡有个叫蒋云的人落户,和你同名同姓。结果便误认为是我居巢县的蒋氏,禀报了上来。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哎,同名同姓,巧到家了。”

众人瞪着李徽,目光之中满是鄙夷之色。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这种骗人的鬼话也说得出来?

李徽兀自继续说道:“昨晚有人来告诉本县说,真正的我居巢县的城西蒋氏在芜湖县呢,还说亲眼看到过你,说蒋氏在芜湖县开办船运生意。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个误会了。这不,我打算今日再出告示澄清此事,并公开向你蒋氏道歉的。现在正好,本县当面向蒋族长道歉,是本县没有核实清楚,导致了如此重大谬误。本县将会严惩打探消息之人,他误导了本县。还望蒋族长能够海涵。之后本县自会公告此事,为你们蒋氏恢复名誉的。”

众人委实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么大的事情,到他口中似乎轻描淡写。公布的公告可以撤回,冤枉别人叛国投

敌的罪名,一句误会便算是摆平了,天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捅了别人一刀,难道一句认错人了便可以搪塞过去么?

蒋云沉声道:“李县令,虽则你说是误会,但对我蒋氏而言,声誉损失甚大,影响难以消除。故而,我将会就此事上告历阳郡扬州甚至建康,讨个说法。我蒋氏无端被污蔑如此大罪,岂能一句‘误会’便可带过。干系我蒋氏声誉,便是死,也是要有个说法的。”

李徽点头叹道:“蒋族长,本官无话可说,你要去上告,我也不能拦你。你不能接受本官的解释,本官也理解你。便是我,也是难以释怀的。将心比心,换作本官,我也会这么做的。本官只能对你表示歉意。不过……你当真想要上告朝廷,不肯息事宁人么?”

众人听着话头不对,难道说这李县令又要耍混?听到蒋云说要去京城上告,想要威胁他不成?

“李县令,此事极为恶劣,我等将会联名上告,为蒋族长主持公道。李县令说是误会,我等不予评判,交由朝廷判断便是。李县令若是以为我等当真会屈从于李县令的威胁之下,那便大错特错了。我等和李县令本无瓜葛,是李县令威胁挑衅,造谣污蔑在先的,怪不得我等。”张子仲沉声道。

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之下,居巢县大族完全占据道理的优势,怎肯轻易放弃。今日必须逼得这李县令从此以后不

再找自己等人的麻烦,才能善罢甘休。此刻必须理直气壮,不可为其所威胁。

李徽皱眉道:“奇怪了,就算我污蔑了蒋氏,跟你们其他人有什么干系?倘若蒋族长肯原谅本县的失误,你们怎么说?”

“笑话,蒋族长怎会原谅,李县令这话当真可笑。”张子仲冷笑道。

蒋云也冷笑道:“正是。如此污蔑我蒋家,本人怎会原谅此事。绝不可能。”

“话不可说的太满,我是说假如蒋族长原谅了呢?这件事是不是便不追究了?”李徽笑道。

“那是当然,蒋族长不追究,我等自然不会追究,此事便再也不提。”沈松年忍不住冷笑道。

李徽点点头,起身走到蒋云身旁,微笑道:“蒋族长,请借一步说话。”

蒋云皱眉道:“干什么?想要单独威胁本人么?有什么话就在这堂上,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说便是。”

李徽叹了口气,凑到蒋云耳边低声道:“蒋族长,你给冯黑子孝敬了不少粮食是不是?还给了冯黑子提供了不少兵刃是不是?”

蒋云身子一震,惊愕的看向李徽。

李徽拍拍他的肩膀道:“借一步说话。除非你希望当着其他人的面将这些事公之于众。”

蒋云这次没有再拒绝,跟着李徽走到大堂后门外,李徽从袖筒里取出一张黄纸递给蒋云。蒋云接过快速看了一遍,面色瞬间煞白。

那是一张口供,城北孙屠子亲口交代的口供。详细的供

述了蒋云如何用粮食和私藏的兵器换取一家平安离开居巢县的事情。这件事对外是秘密,但在湖匪内部可不是什么秘密。

孙屠子便是当时威胁蒋云交纳买路钱的牵线人。蒋云得知孙屠子已经被正法的时候,心中还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件事无人知晓。谁能想到孙屠子还是交代了此事,把柄落在了李徽手中了。

“这……这……李县令,冤枉啊,这件事是这样的……”蒋云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

李徽低声道:“不必解释,本县知道你是被逼的,是为了保全你蒋氏族人,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本县并未上禀此事。这要是禀报上去,还不治你个通敌资匪之罪?乡里乡亲的,本县怎会那么做。”

蒋云脸上冒汗,掏出丝帕不断的擦汗,说不出话来。

李徽叹道:“蒋族长,本县对你仁至义尽,已经决定公开道歉,为你蒋氏挽回名誉了,你何必揪着不放?得饶人处且饶人,乡里乡亲的……”

蒋云连忙点头,沉声道:“多谢李县令,此事我再不追究了。”

李徽微微一笑,转身走回大堂。

蒋云低着头跟着进来,众人都盯着蒋云看。张子仲道:“蒋老弟,你不用怕他威胁,我们给你做主。”

蒋云不断的擦汗,低声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李县令也是无心之失,我又何必揪着不放。此事我蒋家不再追究了。”

“什么?”

众人惊愕出声,吃惊的看着

蒋云,蒋云摆摆手低着头走到墙角站着,再不抬头了。

李徽呵呵笑道:“诸位,蒋族长大人大量,不追究此事了。你们莫非还要纠缠么?”

众人知道有了变故,面面相觑。

张子仲沉声道:“蒋族长都不追究,我们追究什么?岂不是白操心。李县令,你好厉害的手段。但你玩的这些手段又想如何呢?我等不知何处得罪了李县令,却要李县令这般戏弄我等。不知李县令从中有何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