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良不是普通的中共特工,而是中共华南地区负责人之一,如果他扛不住党通局严刑拷打的话,对党组织的损坏将是难以估量的,对吴同光的威胁也是巨大的。吴同光暗自盘算,只要将陈子良带离此地,就可从容摆布此事了。
吴同光刚要吩咐王刚,把陈子良押上吉普车,街边屋檐下传来一个喑哑的声音道:“国光老弟,怎么老兄刚来,你却要走了?”
吴同光扭过头去。街边一个身材瘦小,一身灰布长衫的中年男子轻抬脚,慢落步地走向众人。吴同光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卫长峰。
如果不是认得他的人,谁又会想得到,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猥琐的人,会是拥有少将军衔的党通局南京站站长。
卫长峰亲自来到,只怕今天很难将陈子良带走了。吴同光内心充满了焦虑,却是面色平静地道:“哦!原来是站长大人,抓捕一个要饭的疯子还须你亲自出马?”
“哪里,哪里。兄弟只是偶尔路过。”卫长峰与吴同光握过了手,又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老弟,你上次帮我们党通局的忙,哦,不,帮我卫谋人的大忙,我还没有感谢你呢!”
偶尔路过,你会安步当车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骗鬼去吧。吴同光刚想揶揄卫长峰几句,卫长峰已经将脸转向了小龅牙,一张笑脸瞬间变成了阎王面喝斥道:“我让你抓捕疑犯,你却弄辆警车招摇过市,谁让你这么干的?”
小龅牙的脑袋差点低垂到腰间道:“回禀站长,我们本来已经围住了继发面粉铺,没等弟兄们往里面冲,谁知他们早有准备,从里面放了一把大火,弟兄们硬冲进去后,其他什么人也没找到,只从里面跑出了这个陈疯子,咱们正要坐车追赶他,发现车胎被人捅破了,没办法才顺路到派出所借了一辆警车…..”
“一群蠢货!”卫长峰声色俱厉骂了一声,然后向吴同光和颜悦色说:“愚兄现在才算听明白,你手中的陈疯子是从共党据点逃出的唯一疑犯,请交给我的弟兄带回如何?”
今天吴同光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军统把陈子良带走。卫长峰话说到这个份上,任何拐弯抹角也没用了,只能没理找理,“你们说陈疯子是共党疑犯,有什么证据?说不定他就是进去讨饭的,见起火了,才吓得跑了出来。如果真是共党疑犯,他为何不跟同伙一起潜逃,硬往你们的网里撞?”
吴同光的一番话虽是强词夺理,却让卫长峰一时找不出辩解的理由,只得把目光盯向了小龅牙,意思是让他来回答。
小龅牙岂能不知卫长峰的心思,想了想,道:“陈疯子虽然没有跟他的同伙一起跑,也许是故意想把咱们引开吧。”他的一句话刚说完,却马上后悔了,这不是等于告诉卫长峰,他们上了陈疯子的当。看看卫长峰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潜台词,方才把心放下。
吴同光看着小龅牙尴尬的表情,意味深长反问:“你说你是上了陈疯子的当,放跑了其他共党要犯,是不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如果不是吴同光从中打横炮,早将陈子良带回党通局南京站邀功请赏去了,哪里会把卫长峰吸引到了这儿。小龅牙暗自咬牙切齿,等找到机会,有你吴同光好看的。
小龅牙如果承认吴同光的话,等于承认严重失职,不得不改口,“卑职刚才只是说‘也许陈疯子是想把咱们引开’,也许他今天真的是进去讨饭,看到火起吓跑了的也未可知……”
小龅牙出尔反尔,卫长峰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踹死他。再任凭小龅牙说下去,今天别想将陈疯子带走了。
卫长峰恶狠狠瞪了小龅牙一眼,跟吴同光笑着商量道:“陈疯子是不是共党疑犯,咱们谁说都不算。你看这样好不好,让弟兄们把他带回去问一下,如果不是马上放人。再说一个臭要饭的,与你非亲非故,你犯不着替他硬出头,是不是?”
卫长峰话中带着明显的威胁,但为了江南党组织的安全,也同样为了他这些年没有白白潜伏,务必要阻止党通局这帮人把陈子良带走。
“要饭的怎么了?要饭的不是人?”吴同光反唇相讥,“咱们这些年跟鬼子生死拼杀还不是为了保老百姓的安宁,如果都象你们这样随便抓人,老百姓没有一刻安宁,抗日战争岂不是白打了。”
吴同光与卫长峰再这样僵持下去,骑虎难下不说,必然会引起中统的怀疑,对他以后的潜伏工作将是极为不利的。
吴同光现在已经成功打入国民政府保密局南京站,对即将发生的解放战争的作用是无法估量的。为了保护他,即便自己牺牲了,也是应该的呀!
陈子良打定了主意,用右手一直紧握的竹板往吴同光左肘猛地一戳。吴同光出于本能,左手一松,陈子良顺利挣脱,爬起来转身往街口奔去。
小龅牙腿虽然疼得厉害,但有他的直接上峰在场,哪敢怠慢,拔出shǒu • qiāng,一瘸一拐带头追了上去,“快点站住……”其他党通局特务跟着追了上去。
卫长峰大声喊道:“不许开枪,抓活的。”
也不知卫长峰的命令小龅牙他们有没有听到。吴同光直愣愣望着众人跑去的方向,卫长峰转身抓住他的手腕,有意无意安慰他:“我已经命令他们不许开枪了,大明老弟就别太担心了,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我请吴老弟喝两杯。”
“就像你卫老兄说的,一个臭要饭的,我为他担的哪门子心。”吴同光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卫长峰果然是步行来的,拉着吴同光坐上了吉普车。干了这些年的中统南京站长,卫长峰的手上沾满了多少鲜血,想找他报仇的人该有多少啊!吴同光不能不佩服卫长峰的胆量,本想装作没事人似的调侃他几句,但为陈子良的安危悬着心,没能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