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要是我府上的厨师手艺粗陋,怕不合海生兄弟的口味啊。而且海生兄弟肩负重任,肯定是日理万机,今日已经在我这里待了大半天了,如果祖某再强留你在府中用膳,怕耽误你回去处理大事啊。”
祖雷这次是更加清晰地表达了送客的意思,他心中如今已经有些后悔,不该把刘远风留在府中这么久,可是他也没想到刘远风竟然这么能说,让他一聊起来就完全忘了时间。
“哈哈,不会不会,祖大哥别忘了,我当年可还在凤栖苑的后厨当过最低级的杂役呢!
那时候,我一日三餐中有两顿都只能就着咸菜吃馒头喝稀粥,只有一顿饭能吃上一道青菜,所以我现在不管吃谁家的饭菜都觉得特别香!”
刘远风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是:只要是不花钱的饭菜就都特别香!
然后刘远风接着说道:“至于耽误事儿,那就更不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都有专人去管,我是能躲就躲。没有我瞎掺和,他们其实干的更好,所以我陪祖大哥吃顿晚饭,什么都不会耽误的,您大可不必担心!”
祖雷见刘远风竟然是个轰都轰不走的主,心下也是一阵无奈,而祖雷毕竟是世家贵族子弟,不是刘远风那种脸皮超级厚的无赖,见事已至此,也只得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移驾餐厅,咱们边吃边聊吧!”
“哈哈,好,小弟先谢过祖大哥的盛情款待了!祖大哥先请!”
刘远风开心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发自肺腑的真诚笑容。
……
月色下,祖雷站在大门口,看着刚刚告辞的刘远风一边拍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边摇头晃脑地迈步远去,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了府中。
在将大门关好后,老管家来到祖雷身旁,忍不住问道:“老爷,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普通啊,似乎还很喜欢占小便宜,为何您这么重视他,待他如此与众不同?”
“很普通?哼,就因为他看起来太普通了,让谁都没把他太当回事,所以如今才导致大陈将要亡国了!”祖雷冷笑着说道。
“啊,这人……”
老管家不明白祖雷是什么意思,只是明白了刘远风绝非常人。
“他具体是谁,你暂时别问……唉,他竟然真的就敢单人来到我的府内,又毫不防备地吃喝我给他的酒菜,真是胆大啊……
跟以前果然不一样了,他的眼神就像能够直刺人心一样……大陈想要挺过这次危机……难啊……”祖雷像是在与老管家对话,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了,老爷,下午的时候,西北军团那边派人送了封信来,我看您一直在招待客人,不方便看信,就没马上给您送去。”
老管家说着便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祖雷。
祖雷走到书房中,拆开信封,拿出信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梁宗的军队又在西面加大了进攻西北军团的力度!而汉军却已经在东面攻占了下江城,整个下江郡的东部也都落入了汉军手中,陈奇松已经带着残兵败将逃向东林郡了。”
“老爷,汉军已经占了了邺郡的大部分州府,如今又攻占了下江城,再这样下去,大陈岂不是危险了吗?”老管家忧虑地说道。
“大陈……大势已去了……”祖雷抬起头看着刘远风离去的方向,语气沉重地说道。
“老爷,您可还一直等着重新回到军中,再次建功立业呢!现在大陈的半数国土还都在陈国人手中,您可不能就这么放弃啊。”老管家最了解祖雷的心思,急忙劝道。
“唉,这些陈氏皇族子弟都加起来,也不是刘远风的对手,更别说这些陈氏皇族还一盘散沙,事到如今,不思联手御敌,竟都还忙着自相残杀呢!
这占据下江郡西部的陈奇岩,手中起码有五万大军,可他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陈奇松的主力在下江城被胡凯的大军围攻,没有派出一兵一卒的援军。
陈奇松这次还算有了点血性,死守了两天两夜,直到城门被攻破之后才逃走。可就在陈奇松逃往东林郡的时候,陈奇岩反而沿途设伏攻击陈奇松,去抢夺陈奇松从陈州带出去的财物!”祖雷的语气充满了失望与无奈。
“陈家统治江南千余年,到了现在,竟会堕落至此……”老管家也无奈地说道。
“陈奇岩还想借着汉军压境的名义,要西北军团派兵去支持他抵御汉军,这样的小人,如果得到了西北军团的支持,恐怕也只会用来去争皇位打内战!
莫说梁宗十余万大兵压境,西北军团根本抽不出什么兵力去帮他,就算……
这样吧,你派人去给西北军团那几个统制传个口信,就说我建议他们暂时不要去支持陈奇松与那三个王爷中的任何一个,如果汉军不主动进攻西北军团,就也不要主动招惹汉军。”祖雷说道。
“老爷,如果西北军团不出兵支援,陈奇松这边又败退东林郡,实力大损,恐怕这四个想当皇帝的人中,就谁都没有实力去抵御汉军的进攻了。”老管家说道。
“你说的没错,但我也不能眼看着西北军团的兄弟们为了陈氏那四个扶不上墙的东西,白白丢了性命!
除非他们四个真能幡然悔悟,联手御敌,否则的话,西北军团就算出兵,也毫无意义,只是再多赔上一些无辜的性命而已。
好了,我累了,先去睡了,你早些派人去传信吧。”祖雷无力地说道。
“是,老爷,我知道了!”
老管家转身离开,然后把祖雷卧房的门从外面关好。
“或许我传的这个口信就是你今天来访的真正目的吧……”祖雷坐在床上,默默地自言自语道。
……
东林郡北部,一支狼狈之极的队伍正在急匆匆地向南行进,这支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但对死亡的恐惧还是让他们咬紧牙关拼命向前走去。
队伍的最前面,陈奇松骑在马上,一言不发。
周颂、袁长清和几个禁卫军的将官跟在他的身旁,所有的武将都是盔甲残破,显然是刚刚经历了激烈的战斗。
而除了这几个高级将领以外,这支数千人的队伍中就再也没人有马可骑了,全都只能拖着沉重的双腿跟在后面。
“殿下,咱们已经连续走了一天一夜了,现在已经进了东林郡的地界,陈奇岩应该不会跑到这边设伏了,是不是先休息一下,将士们都已经坚持不住了。”周颂在一旁对陈奇松说道。
“好吧,休息一会儿。”
陈奇松跳下了战马,在附近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不一会儿,一堆堆篝火燃起,这些残兵败将们都默默地坐在那里嚼着随身携带的干粮。陈奇松也是一样,如今的他虽然贵为大陈监国太子,却也只能吃到一点干粮了。
不过陈奇松何曾吃过这些东西,刚勉强咽了两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然后大骂道:“陈奇岩这个畜生,鼠目寸光,贪财好色,不懂得唇亡齿寒,不派兵支援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半路伏击我!
我们撤离下江城的时候,还有近两万人马,如今倒好,就剩下这几个人,从陈州城带出来的那些财物、辎重和粮草也都落到了陈奇岩这个废物的手中!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陈奇岩把吃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而且我要一口一口地吃掉他身上的肉!生吞活剥了他的皮!”
“殿下,您现在要冷静!您不能乱啊,现在还有这些兄弟跟着您,这东林郡也还是忠于您的,您可是大家的主心骨啊,大陈的未来也全指望着您呢!
那三个反王根本不是刘远风的对手,他们连与刘远风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殿下,您一定要振作,要坚持住啊!”周颂苦口婆心地劝道。
在这个过程中,坐在一旁的袁长清呆愣地坐在那里,情绪比陈奇松还要消沉。就像周颂说的那样,陈奇松眼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他袁长清已经彻底一无所有了。
在带领江北军团的两万多人抵达下江郡后,陈奇松立即以整编军队的名义,不动声色地将袁长清手下的这些部队大多编入了其他的军中,只给了袁长清一个权知兵部尚书的虚衔。
虽然成了陈奇松小朝廷名义上的军方第一人,但是真正属于袁长清掌控的力量却只剩下一营卫队了。
而事实上,除了这一个营的卫队外,袁长清带到江南的人马本就多是原本陈国中部军团的部队。那个先天不足的大陈江北军团也就此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其短暂的历史。
炎黄文摘:我们只要翻开历史书,就经常会发现,在国家遭到外敌入侵,即将面临亡国之祸时,这些国家的封建统治阶层却仍在不遗余力地专心内斗,甚至是内战。以至于普通百姓往往无法理解,难道说这些王侯将相们比贩夫走卒还愚蠢,还看不清孰轻孰重吗。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这些王侯将相其实要比贩夫走卒们精明的多,也更懂得权力斗争的残酷,在他们看来,如果外敌获胜,成了亡国宗室的他们尚有可能得到优待,但若是同宗政敌在内斗中成功上位,那么权力斗争中的失败者往往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而且是子孙都要跟着一起陪葬。——摘自唐永起《读史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