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国都没见过何芳菲这样的,听见她说欺负人,直接就怒了:“是你扬起手来准备打人,我们就呵斥了一下,就欺负人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撒谎,你脸皮够厚的?”
何芳菲平时用这招挺管用的,反正只要她一委屈,即便犯了错,大家也不会说她。
没想到,这招一点都不管用。
而且旁边的人都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还替何熙说话:“就是啊,你这姑娘怎么不讲理。刚刚那位姑娘一直低头对书呢,是你叫的人,还骂人,先扬手的,怎么就成了人家欺负人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撒谎了。”
“打扮的还挺时髦的,就是心眼不对。”
何芳菲哪里想到,这么多人看见了,不过她情急之下,也抓住了关键点:“对啊,你们都听见了,她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抢我男朋友,我打她怎么了?这是她活该!”
“我男朋友本来跟我处的好好的,都是她中间横插一刀,现在都不理我了。要不是她,我们都结婚了。”
这是何芳菲最生气的地方。
她从小就认识霍君,当然,这种认识其实就是见过面。
小时候何国强去京城出差,带着她去过两次,到了那儿后,何国强要办事,就把何芳菲放在了霍家。
霍君比她大三岁,写完作业没事儿了,霍君的妈妈周阿姨就让他带着自己玩。
何芳菲从小就喜欢这个小哥哥:霍君是她见过的男生里,长得最好看的,脾气最温柔的,学习也是最好的。
她一直都觉得,两人青梅竹马,尤其是霍君大学毕业分配,居然分到了江城厂,她就觉得这就是缘分到了。
更何况,爸妈也愿意这门婚事,在她看来,霍君就已经是她的未来丈夫了。
哪里想到,霍君开始还好好的,被何晴晴救了后,就一门心思想着何晴晴,也不知道何晴晴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不就是从水里把他捞出来吗?何晴晴也就是用了一根树枝,有什么好感动的。
等着何晴晴跑了后,霍君就更厉害了,压根不见她,就算是她妈以给老朋友家的孩子改善伙食为借口,把他硬叫来,他也不肯跟她多说话,动不动就问何晴晴的消息。
何芳菲也是大家捧着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得好久没理他。后来她爸被处分,霍君倒是来看了,何芳菲以为他会帮忙,毕竟霍知中和她爸是同学,两个人也算青梅竹马长大的,哪里想到,就是安慰几句,人家就调回了京城!
如果不是何晴晴插一脚,她都已经跟霍君结婚了,现在彻底人不见了。
何芳菲如何不气?
她直接冲着周围人说:“你们评评理,她这样,我想动手那不是人之常情吗?”
本以为大家都向着她,她虽然来的少,可也知道,农村对这种是非八卦都是很关心的,而且很愿意凑热闹。
却偏偏没想到,不少人看了看她,恍然大悟了:“你就是何熙家那个私生女吧。”
私生女?
这个词一出,何芳菲的眼睛都瞪起来了,“你说什么?”
说话的是在车站工作的阿姨,对方才不怕她呢:“我就是说你,就是何国强和方美云的那个闺女吧。何国强跟李红梅没离婚呢,就跟你妈勾搭上了。听说你比何熙就小半年,那不是没离婚就怀上了?!”
何熙将何国强没离婚生孩子的事儿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出去的,虽然大家不可能跑到隔省的江城去说这事儿,但小范围内传播的很厉害。
后来晴天水泵和富强水泵闹得这么厉害,人们总要问问为什么呀,就有人拿出来说说这何熙和何家的恩怨情仇,知道的人更多了。
这事儿在不大点的镇里压根不是什么秘密。
更何况,这位阿姨不巧,还正是大杨树村的,知道的更详细。
她认真地跟何芳菲说:“你这样不是私生女是什么?什么何熙吃你家的用你家的,你爸都是抢的人家家的,要是懂事的,你就得愧疚,就得觉得对不住她,见她都不好意思,怎么就这么跋扈呢!”
“原先说何熙到你家做了两年小保姆我们多少有点不信,这不是亲妈也是亲爸爸,还对不住何熙,怎么能这么对她?今天见你可是知道了,何熙在你家不定受了多少罪呢!”
何芳菲从不知道这事儿暴露了,毕竟何国利闯了祸是不可能跟何国强报备的,所以何国强一家人都不知道。
所以她才敢在这里横着走,才敢呵斥何熙。
但现在,私生女的名头一出,何芳菲哪里还有趾高气昂的样儿,这可是1981年,你谈男女朋友行为过分点,都有人指指点点甚至报警的,私生女怎么有脸啊!
她直接捂着脸,再也待不住了,扭头就冲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跑,阿姨直接拍手说:“你看,要不是,她跑什么呀,肯定是心里知道,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呸,不要脸!”
扭头还劝何熙呢:“晴晴,别跟她一般见识。”
何熙这是第一次,吵架压根不用自己上,她真是叹为观止顺便也挺舒服的,笑着说:“嗯,不跟她一般见识,我都不在意他们了。”
周围的人一听立刻说:“这就对了,你越来越好,搭理他们干什么呀!”
这会儿何熙将所有的书目都对完了,就冲着汽车站的阿姨说:“那阿姨,我们走了!”
阿姨就摆摆手,“去吧去吧。”
等着何熙走了,阿姨的同事才说:“你这么帮何熙干什么?那个何家虽然现在不行了,破船也有三斤钉,更何况,他家那个何勇凶狠的厉害,你惹他们不合算的。”
阿姨才不管呢:“让何家来试试,看我不骂死他!至于何熙,你不知道,这丫头人好。去年我们村跟着柳河村拦水坝,让小李村都旱了,可后来,何熙研究出怎么改造水泵后,也给我们村按上了。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得记着!”
“再说了,我说错了吗?他何国强就不是个东西,欺负人还没边了!活该!”
李大毛开着拖拉机,带着何熙兄妹四个将五百本书都拉了回去。
到的时候,老支书已经让人将村委的一间屋子收拾好了,里面现在四周摆的都会书架,中间放着十张小课桌拼起来的大桌子,看起来像模像样。
村里的孩子们都等着呢。
见了何熙就问:“晴晴姐,晴晴姑姑,有没有小画书?”
何熙就笑着说:“都有!”
孩子们一下子欢呼起来。
等到了搬书的时候,连大人都用不上了,孩子们自己就一趟趟把书搬进去,细心的小姑娘还将书分门别类的放好,一个个认真地不得了。
老支书看着就高兴:“就看这些娃娃,再等十年,咱们村绝对更好。”
倒是何芳菲,本来是在何家待不住,所以一大早坐了拖拉机出来逛街的,这会儿哪里还待得下去,她只觉得旁边但凡看她的,都是知道她是私生女这事儿。但凡说话的,都是议论她的八卦。
她干脆也不顾好看难看了,干脆拿着围巾围了脑袋,将大半脸遮起来,才算安心一点,然后跑到拖拉机拉人的那里说:“我要去柳河村,走吧。”
对方就说;“你上去吧。等人满了就走。”
何芳菲哪里等得及,再说一拖拉机人,到时候挨的那么近,不又是看她笑话?!
何芳菲直接问:“不等,你直接拉过去多少钱?”
对方没想到,还有这样问的,他看了何芳菲一眼,认真地说:“这可不便宜,我一趟来回油钱就得两块钱,我还得挣钱,怎么也得……”
他没说完,何芳菲直接扔下了五块钱:“够了吧,赶紧走!”
这有什么不够的。
这是太多了。
这年头给孩子零花钱五分钱都算多的。
对方立刻收了说:“那走!”
等着拖拉机远离了集市,何芳菲这才松口气,觉得舒服多了。
开拖拉机的小伙子倒是人不错,大概以为她挺急的,一路上还安慰她呢:“别着急,我开的最快了,一会儿就到。”
何芳菲只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不得了,也没吭声,等着到了柳河村,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进村去了。
她到了门口,就听见院子里有吵声,是她妈方美云。方美云正气呼呼地说着:“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被何晴晴坑了管我们什么事?你们要组装水泵,何国强说不办的,是你们哭着求着要的,我们帮忙了,你们自己经营不好,还怪我们了?!”
“怎么,我们家这么多年,还没给够你们吗?这是喂出白眼狼来了。怪不得父母在呢,都能分家,什么家教!?”
这话着实难听,何芳菲推门进去,就瞧见她婶子已经气得直拍胸口了:“我这么说了吗?你让我还钱,我就是讲讲家里困难,还不能讲吗?对,我们经营的不好,可真要论起来,何晴晴不是你家人啊。你别忘了,你是个后妈,还真以为自己嫁了头婚呢!”
方美云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事儿,一听就急了:“你再说一遍!”
何国利媳妇也不是好惹的,她这些年也是受了不少委屈,毕竟何国强厉害,要巴结人家吗?如今都撕破脸了,怎么可能不发作出来?
何国利媳妇直接说:“说就说。按道理,你自己知道要当后妈,就该把何晴晴接过去,好好养着。你倒好,不养孩子不说,人家亲妈死了,你还把人当小保姆!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人!”
“要不是你对何晴晴刻薄,她怎么会对我们这么刻薄?源头都是你。”
“你别在这儿给我耍威风了,还说我什么家教?这里面最没家教的就是你!我告诉你吧,我这些年忍着你,不就是因为你们家势力大,说真的,我还真看不起你。好好的厂长家的姑娘,什么人找不到,居然不要脸,爬人家结婚的男人的床,没离婚就怀孕了。你是多嫁不出去,才这么不挑剔?”
“我还得跟你说,你比起我前嫂子差远了。我嫂子是没你这个家事,但人家清清白白,长得也漂亮,性格也好,我们俩处的可好呢,跟亲姐妹似的,要不是你不要脸插一腿,我们老何家也差不了!”
就算何国强被人撸了,也没人敢对方美云说出这样的话!
方美云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到了她头上,她气得指着何国利媳妇,偏偏又不是对手,也反驳不了,直接气哭了!
她大声吼着:“何国强,你们家就是这么欺负我,就是这么势利!当初你求我嫁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当初我爸爸能帮你的时候,你们家人恨不得把我当祖宗,现在你自己不争气,倒是拿我撒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爸退休了,就可以这么糟蹋人,我告诉你,我爸退休了也是江城厂的老厂长,我哥还在呢!”
”我要是离了婚,我也能过得好!你呢!?”
何国强也是烦得很,他原先是从来不回家过年的,今天回来不就是因为自尊心受不了吗?
往年他是领导,大家都上赶着给他拜年,今年他被撸下来了,肯定门庭冷落,相反,葛红强那边却是热热闹闹,他待在江城厂,又丢人又受不了,干脆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
哪里想到,家里也势力。
原先何国利两口子都是巴结他们,现在知道他不行了,是到处挤兑,这几天都吵了好几天了,他开始也劝,也拉,也翻脸,但发现没用后,彻底烦了就不管了。
结果今天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更何况,方美云的话他不是不害怕,现在他唯一能指望的,不就是方家人吗?
何国强立刻大声怒斥何国利:“老二,你们这也太过分了,怎么了?家里我不能回吗?我给钱你就好脸不给钱你们就这么对我们?你嫂子的话说得对,我大舅子还混的不错呢。你以为我下去就一辈子都起不来了?你别后悔!”
何国利再势力这会儿也不会硬顶的,立刻道歉,然后拽着他媳妇往屋子里走。何国利媳妇倒是什么都不怕了,呵了一声:“人家何晴晴现在厉害的很,你算什么你大舅子算什么,想得美!”
这会儿不止方美云生气了,何国强都跳脚。
不过总不能一直这么吵吧,那是邻居看热闹。何国强拽着方美云回屋,恰好看见站在门口的何芳菲:“关门!开着干什么?让人看笑话?!”
何芳菲算是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
她出生条件就好,姥爷舅舅爸爸都有本事,纵然最近他爸不行了,可舅舅很厉害,上班别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对她。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家居然这样了。
她进门就瞧见她妈趴在床上哭,他爸烦躁的抽烟,何芳菲本来想告状的,就忍住了,告了也没用,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能拿何熙怎么样?
她就发现了,必须自己强,才能让这群人都闭嘴,都仰望,都跟哈趴狗似的。
她坐那儿拍了拍方美云说:“妈,我还是想去京城。”
方美云一下子坐了起来,盯着何芳菲:“找霍君?霍君对你没意思,你去找他没用的。你舅舅不说给你介绍个厂长的儿子吗?日子肯定会很好过的。”
何芳菲直接说:“妈,那人我看了,没什么本事。我也没什么本事,我们两个人都没本事,这日子是越过越往下的,我不要这样过日子。我去找霍君,我俩一起长大,总有情分的。”
方美云还是想阻拦,她是爱情至上者,当年这么多人都不要,就看上了何国强,事实证明,除了最近日子过得不顺,其实一直很好。
何国强长得好会哄人,两个人又不缺钱,没有比她更顺心顺意的了。
何芳菲这样上赶着,在她看来,就跟李红梅似的,即便成了也不好。
她还想再劝,却听何国强说:“那就去吧,我给老霍打个电话,你就现住在霍家。咱们南江省矿山在京城有驻京办,到时候你去那里工作。”
方美云回头就想呵斥何国强,何芳菲倒是高兴的不得了:“哎!”
倒是何熙,直接就把何芳菲忘掉了,倒不是她道德感多强,受了委屈不去报复,实在是就何国强他们一家子,后面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的,不用脏她的手。
书拿回来后,村子里的孩子们都有了去处,连大人们也开始上课,第一节课李默言教的特别简单,就是拼音。
结果笑死人,一群大人都背不过,这几天村里到处都能听到abcd的声音。
不过年也到了。
大年三十这一天,大家就都不忙碌了,而是守在家里,打牌的打牌,说话的说话,喝茶的喝茶,何熙点着她的小泥巴炉子,手里拿着一本小说,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不太习惯的就是,村里没通电,所以所谓的熬年,就是说话。
东边扯扯,西边扯扯。
何熙这会儿超级想念春晚。
其实她穿来之前看的不多,只是每年打开,当背景音用,现在突然没了,她才发现春晚的好处——这在没有手机的年代,就是大家交流的话题啊。
要不这会儿都说到小时候李一民带着李季军去赶牛,结果两个人掉泥坑这事儿了,何熙觉得,再说下去,她也不会幸免于难的。
她心里暗暗立了个誓言,一定要在1983年之前给全村通电,到时候一起看第一届春晚!
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李一民他们就开始准备放鞭炮和烟花——这是李仲国从青阳县买的,足足一大箱子。
等着十二点一到,仿佛千家万户同时启动,一时间,何熙的耳边都是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其他的声音完全不见了。
她的眼前都成了默片,舅妈和姥姥在笑,大舅和三个兄弟一人拿着一挂鞭炮,也在笑。
她不知道怎的,摸了摸嘴角,居然也在笑。
这就是过年吧,这就是跟家人在一起吧,这就是幸福吧。
半夜里放了鞭炮,烟花,吃了水饺,初一也没能睡个懒觉,一大早何熙就起床去给村里的老人拜了年,当然也收到了不少糖果花生压岁钱。
到了中午的时候,小李村这边的习俗是上坟扫墓,何熙先去看了看姥爷,就很快回来,提溜着篮子去了李红梅的墓前。
她的坟依旧干净,显然是李大壮整理过的,何熙也给她培了培土,然后将水果鸡鸭拿了出来,还给她倒了三杯酒。
过了初五,何熙带着姥姥张贵芬、要去县中补习的李一民,和李仲国四个人,就回了青阳县城。
随后就是特别忙碌的几个月了。
二月底水泵厂开业,三月初CS系列发动机生产线到达了港口,四月中旬改造完毕,五月开始安装测试完毕,六月开始试产。
何熙忙得跟陀螺似的,本来就很瘦了,用张贵芬的话说:“现在风一吹就跑了。”
但谁让她真的事儿太多了呢。
中间还有二手设备公司的事儿,二月下旬的时候,孟爱华就将设备升级方案和报价单发给了参加开幕典礼的三十家企业。到了三月中旬,各家企业陆续发回了反馈。
几乎没有不想买的,大多数问题是,有限的资金究竟能买到多么合算的机器。
所以这个工作量就非常大了。
好在于敏他们居然介绍了好几个同学、老乡过来,有的不是京大的,也是京城其他几所大学机械系的高材生,平时林侯胜带着,何熙经常过去一趟,这才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这天何熙一大早就起床了,梳洗完毕后,就到了发动机厂。
这会儿的工厂已经完全完工,整个厂子占地三百亩,设有一栋办公楼,一个车间,整整六条生产线,两条装配线,工人有四百五十名,经过大工机械工业株式会社的人培训后,已经全部上岗。
何熙一到门口,办公室主任曲荷已经等在了外面,瞧见何熙不紧不慢的,她都着急了:“我的何总啊,今天是试产,多少领导要来,你怎么不急呢!快点吧。”
何熙就笑了:“不说九点吗?这才八点,我来的够早了。”
曲荷是何熙新招聘来的办公室主任,曾经是某农机厂的办公室主任,因为厂子倒闭,由聚贤镇农机厂的贺厂长介绍过来的。
她四十岁,性子干练,事事都井井有条,就一点何熙觉得不太满意,实在是太紧张。
何熙笑着说:“曲主任,你要镇定,对我们要有信心。”
曲荷都无语了,“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咱们全国一共就三家汽车汽油机生产厂,还都是国营大厂,咱们是第一家民营发动机生产线。今天试产,省机械厅的领导都要过来,我能不急嘛?!”
何熙就说:“这倒是真的,我们挺厉害的,也受关注。”
“可不是!”曲荷原本的农机厂那是真没销量,可这里就不一样了,明明产品还没生产出来呢,生产线还在安装调试,不少汽车厂已经闻风而动,过来询问了。
“我们的机器可是国内市场完全没有的。市场上现在有的只有492Q,那是放在吉普车上的,从六十年代生产出来,用了二十年了,功率低,油耗大,故障率高。而咱们的呢,体积小排量小动力足,只要安装上了咱们的发动机,新款小排量汽车立刻就能上线。谁不动心?”
这倒是真的,国内的汽油机就是这个现状,不是不努力,实在是技术跟不上,但大家的眼光却是有的。
何熙都不知道,大家一直关注着她,毕竟夏国日报报道过她,一开始没联系是因为生产线没运回来,那会儿什么都不定呢,自然不能贸然行动。从三月初生产线运抵,何熙这边事情本来就多,偏偏大家都找上门来了,她无力分心,要不着急忙慌地聘请了曲荷呢。
不过曲荷又吐槽了:“可您怎么一个都不应呢,国内市场也很大的。”
曲荷作为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一应行政事务,外加接待事务,有些事情是必须让她明白的。
何熙笑着说:“我不是不要国内市场,而是不愿意将这个发动机做砸了。你说我们的汽油机从六十年代用到现在还是一个机型,那我问你,车架呢,变速器呢,刹车系统呢,都是新的啊?”
曲荷自然摇头:“那倒不是。”
何熙就说:“发动机是新的,可这些技术不更新,组成车子倒是能卖,但质量肯定一般,体验感更是一般,一台车那么贵,大家买了都是用十年八年的,我这不是把自己的市场砸了吗?”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是,没两年合资车将会大行其道,这样的车子是没办法跟合资车竞争的。
要知道上新款也是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的,到时候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彻底被挤垮,那不是对这些厂子好,是坑人。
她的目标又不是自己赚钱,而是想一个行业兴盛起来,所以更愿意的是等一等。
这道理曲荷是不明白的:“怎么会,质量差点也比现在的强,大家肯定会喜欢的。”
不过她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就换了话题:“那怎么办,我们不挣钱啊?”
何熙就说:“怎么不挣,不是马上进出口交易会开始了吗?我们卖出去。然后将设备进口进来,不就行了!”
曲荷是真觉得这位何总是真敢想,她知道何熙有二手设备进口公司,可这发动机拿过去就能卖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何熙自然明白她的想法,她心想你都不知道我往里面加了多少超前的技术,怎么可能不行呢。
不过这话却没法一点点解释,干脆直接进了厂子,这会儿大家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都等在办公楼前,瞧见何熙,都叫了一声何总。
李仲国提前已经到了,还有担任生产副厂长的付南河——他曾经跟着何熙去了樱花国,车间主任倪亚明——倪亚明的腿需要长时间治疗,留在镇上已经不合适了,外加水泵厂也搬迁到了青阳县,所以倪亚明也跟了过来。
水泵厂那边工艺简单,倪亚明将过去张庄镇维修厂技术好的师傅招了来,已经培养了一批不错的售后维修人员,何熙这边更需要有人来坐镇,就请了他来。
至于销售科的科长,目前还是何熙兼任着,实在是因为没人跟得上她的思路。
又不多会儿,祖一康带着秘书周威就过来了,不过他这个县长有点磕碜,居然是自行车来的。
何熙瞧见了就说:“您不是配车了吗?”
祖一康摆摆手:“有同事下乡,路太远了,让他坐了,我这里这么近,自行车就挺好。”
又说了会儿话,大门口传来了汽车滴滴的声音,门卫大爷就将自动感应门给打开了,两辆吉普车才陆续开了进来。
等着车停下,为首的先下来的是熟悉的张千山,还有一位五十来岁很老成持重的领导,何熙倒是认识,这是南河省机械厅的副厅长徐成。还有一位记者,这个张千山提前跟她说过,是省报的记者,跟着采访的。
后一辆车下来的就是熟人了,海州厂的徐海信,还有两位则是海州汽车厂的厂长陆华,南河省汽配厂的厂长鲁田硕。
后两者为了这个CS系列发动机,借着地利的关系,没少找何熙。
这种场合,何熙虽然是厂长,但是有祖一康县长在呢,何熙就跟着就可以了。
何熙没跟徐成见过,所以话不多,却不想徐厅长人非常好,见了何熙就笑呵呵地问:“这自动门很先进啊,你们自己搞的?”
何熙就笑着说:“这个樱花国那边都有,我瞧着好,问了问,就是个芯片的事儿,这不让人做了一个。”
徐成就笑了:“你这里到处都很先进啊。走吧,让我们看看先进的发动机生产线。”
何熙连忙领着人,直接进了车间。
如果去过樱花国大工车间的人,看到这个车间一定不会感到陌生,因为跟大工一样,整个车间高大宽敞,足足囊括了六条生产线和两条装配线。
但是却又有不一样的感觉。
入口处,何熙直接放置了展示台,放置了每条生产线的产品,还有布局图用来介绍每条生产线和装配线的位置。
徐成带着大家将每个零部件看了看,忍不住说:“很不错啊。开始吧,何熙你来讲解。”
何熙早就准备好了,带着他们向着右手边走去:“这里是缸盖生产线,我们的缸盖年产量可以达到50万件,整条生产线全长200米,经过改装后,已经可以自动上料,无需人工上料。”
“我怎么记得CS是人工生产线,不是全自动的,你这是自己改装的?”
“对!”何熙点点头,“我们加了电子眼装置,当缸盖铸件放到了生产线的时候,就会辨别它的方向,然后进行调整,在整个生产过程中,也加了传送装置,方便在各个加工线中间传送。”
何熙接着介绍:“这条生产线可以生产四缸和六缸发动机的缸盖。”
徐成忍不住问了句:“CS系列不是四缸吗?”
何熙点头:“对的,但是我们也可以生产六缸的缸盖,便于以后扩容。”
“从一个缸盖铸件到生产完毕,需要八个小时,所以我们已经提前生产好了,等会儿装配就可以。”
“下面是缸盖装配线……”
徐成也是懂行的,越听越点头,何熙倒还好,发动机厂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至于海州汽车厂的厂长陆华,南河省汽配厂的厂长鲁田硕,那真是两眼放光,这好东西,一定要拿下!
倒是省商务厅对外贸易处,工作人员王云将一份文件交给了处长吴大力:“吴处长,这是今年咱们省参加进出口交易会的名单,您看一下。”
吴大力点点头,就拿了过来。
夏国的进出口交易会每年冬夏两季在东粤市举办,已经举办了二十多年了,这是夏国规模最大,种类最全的国际性贸易商会,各国的贸易使团都会过来进行采购交易,也是夏国各省市创汇的关键。
所以,每年这个去交易会的名额那可是十分珍贵,可以用抢破头来形容——哪个厂子不想有外汇啊,即便会层层留存,但多少会剩一些,如果存够了,购买设备等等,就可以自主了。
也正是因为关系到重要的外汇,所以每年他们的审核也特别严格,如果没有拳头产品,是万万不可能上去的。
吴大力仔细看着名单,这个工作他干了很多年了,对名单上的企业如数家珍,哪个产品销量好,哪个产品有口碑,哪个产品是创汇大户,他都知道。
只是,当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了晴天机械发动机厂的时候,吴大力停了下来,问了一句:“这个晴天机械怎么回事?”
王云立刻说:“这是一家民营的发动机厂,国内第一家。部委打了招呼过来,说是要它参加。”
吴大力就说:“我能不知道它有生产线吗?我怎么记得它产品还没开始卖呢,都不知道好坏,怎么就能占一个名额去参加呢?!”
“先撤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