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章合一

就这么说着,很快就到了小李村。

下了车何熙就瞧见李季军和几个半大小子在门口蹲着玩,瞧见他们就跑了过来:“二哥,姐,你们回来了?”

何熙问:“怎么在这儿蹲着?”

李季军说:“昨天小王村来人,让我们打出去了,今天盯着,省的他们进了村。反正村里有泵,不用我们干活。”

说着,李季军就拿起了东西:“你们的事儿办好了吗?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何熙回答:“办好了。这是我们买的,还有海州厂人家送的,先拿家里去吧。”

李季军一听就应了,他年纪小力气大,那堆东西拎着压根不费力,李仲国都没跟他抢。

一路上说说笑笑,等着他们到了门口,李大壮他们早就听说了,在门口等他们。

一见面张贵芬就扯着何熙的手说:“胖乎了,看样子没受罪。”

王淑梅也跟着看:“这就好,晴晴,你姥姥天天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

李大壮也逮着二儿子开始问,去那儿住哪里,怎么找的人,事儿办的怎么样。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保护何熙?

李仲国瞧瞧何熙,又瞧瞧自己,完全无语:“爸,你也忒小看我妹了,我妹出门比我强。我们从住宿到找人,都是她想办法。本来人家根本不让我们进,晴晴又说了什么解决办法,替人家解决了大问题,人家不但愿意卖给我们东西了,厂长还想留下晴晴,培养她上大学呢?”

上大学?

几乎立刻李家人都愣住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李仲国又将徐厂长的话说了一遍,还说了郑文华和霍知松都想要何熙。当然,还有何熙怎么拒绝的。

一家人的心是提起来又放下,愣是被他说的不敢喘大气。

最终,李大壮听完了说:“是好机会,不过晴晴有自己的想法,也对。给他们干不如自己干,你在身边,我们才放心。”

何熙知道,李大壮显然误会了,不过她也没解释,现在说她想发展内燃机工业,谁能信呢。

这事儿说完了,当然李仲国还说了嘴史佳林,让何熙给瞪了,他就暂时停了。不过何熙也知道,姥姥和舅妈那表情,显然是瞒不住的。

她直接开始发衣服,奶奶和舅妈都是最流行的的确良长袖衬衫,款式大方,花样清楚漂亮,一人两件,还有舒服的涤纶裤子,牛皮凉鞋,各个都稀罕的不得了。

李大壮和李家三兄弟都是一套白衬衫加黑裤子、皮鞋,就是出门办事常穿的,李大壮也稀罕,就是舍不得,“给我买这么好的干什么,我一个农民又不出门!”

姥姥和舅妈也说:“就是啊,别乱花钱!”

何熙就笑了:“姥姥、舅舅舅妈,你知道咱们这生意做成了,要挣多少钱吗?”

她仔细的给他们数着:“一台泵卖两千,出厂成本1300,去除物流费用、改装费用、安装泵的人工费用,一台六百块绝对是没问题的。一个村最少四台泵,咱们海州多少城镇,打开市场,要挣多少钱?穿点好的算什么!”

说真的,李家人知道是要挣钱,可想不到有这么多!

大家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后就狂喜起来:“晴晴你可真厉害!你妈要是在,该多高兴!”舅舅也不会说什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个词。

何熙笑着看着这个善良的长辈:“舅舅,把我养大养好,也有姥姥,舅妈和您的功劳。等着咱们家水泵经销办起来,舅舅你得帮我跑呢!这衣服到时候用得上!以后我会孝敬更好的。”

李大壮立刻拍胸脯:“那不应该的吗!”

至于海州厂给的工作服鞋和工具,何熙就让姥姥和大舅妈收拾起来,以后用。

等着分完了,张贵芬和王淑梅就张罗着做饭。

做的五花肉炖豆腐,豆腐是舅妈王淑梅自己做的,知道他们今天回来,昨晚上就泡上了,今天早上拿着磨盘磨成豆浆,然后用卤水点出来,放在井水里镇着。

这样的豆腐,切成两指宽,四指长的小块垒满了盘子。

王淑梅又打发李季军去集上买了五花肉,砰砰砰的手起刀落,就切成了厚厚的片,随后又切了葱段,生姜,辣子,拍了蒜瓣,等着油热了,就听见呼啦一声,肉片连带葱姜蒜辣子一起放进了锅里,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就闻到了辣香和肉香。

等着肥肉变得晶莹剔透,又将成小山的豆腐推进去,各个沾了点油腥后,再加上清水与豆瓣酱,咕嘟咕嘟炖上半个小时,这才好。

等着做完了这个,又炒了一盆醋溜土豆丝,拌了一盆水灵灵的黄瓜鸡蛋,外加何熙从海州厂带回来的猪蹄一盘、猪头肉一盘,算是开了席。

吃着饭,李季军夹着一块五花肉,幸福的塞进了嘴里,边嚼边跟何熙说:“姐,你回来真好,你没来之前,我妈的五花肉切得跟山里的雾似的,就一层。现在终于厚厚的了。”

大家都被这比喻笑了。

王淑梅不好意思,用筷子尾拍他一下;“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李季军显然很审时度势,连忙说:“堵的上,堵的上,好厚一块呢!”

何熙都乐了,她突然想起来,她十四岁跟所有亲戚都翻了脸,进入孤儿院的第一天,院长妈妈端给她的那碗满当当的红烧肉,大家一起吃的情景。

她又有家了。

何熙将碗里的几块肉都夹给了李季军,李季军还想推辞,何熙就说:“你吃吧,昨天海州厂招待我们,吃了好多呢。等这次水泵生意做完,咱家应该不缺肉了。”

她的保证不知道大家信不信,但是碗里又被肉片堆满了,都是张贵芬、王淑梅、李一民、李仲国和李季军夹给她的。

李一民说:“小丫头片子,外面的肉能有咱家的肉香?再说,哪里有姐妹让兄弟的,好好吃你的饭。“

何熙真是没让出去,结果吃撑了!

等着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休息的时候,还打着嗝呢。

李仲国在旁边笑话她:“你怎么跟小鸟肚子似的!“

何熙瞪他一眼!

吃完饭,何熙本想帮着收拾,被姥姥和舅妈推了出来,舅舅正在盘问李仲国去海州的事儿,大哥和三弟都凑在那里,何熙就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晃着看天了。

这会儿如果不是旱灾,其实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没有蚊虫,花木旺盛,舅妈瞧她悠哉,还给她端了杯蜂蜜水放一边,白色的印着牡丹花和红双喜的搪瓷杯子,里面晃荡着金黄色的蜜水,喝一口别提多自在了。

耳朵里传来的是左一句:“我一直护着晴晴呢,睡觉都是她睡屋里,我在客厅打地铺守着。”“那个史佳林长得挺好看的,小白脸,有学问,大学生呢。不过见了晴晴就脸红,还给了他的联系方式,说是以后维修找他,他一定来。“

何熙已经困了,迷迷糊糊听着大舅说:“大学生小白脸有什么好?那些人有本事心不安定,我不喜欢。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离得近的好。”

好像是舅妈说了他一句:“何国强不也知根知底!“

大舅嘟囔了一嘴:“哎!“

何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中途依稀还被姥姥拍醒了,推着她回了屋,反正睡醒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何熙坐起来忍不住揉揉搓乱的头发,她这身体可真一般,没干什么事,就能睡个对时,如果有机会,还得去看看,别是有隐患。

外面家里人早就吃完饭了,见她出来,姥姥就说:“饭给你留在灶里呢,还热乎,快点吃。你大舅和舅妈一民今天去看泵了,仲国一大早领着季军赶着牛车去镇上了,说是有个机器到,他们去等着。说是你要是有什么事,让一民带你去镇上。”

是那台买下的水泵。

何熙点点头,“知道了。”

她还真有事,这台新泵她要换下小李村那天t-35改造而成的水泵,那台时间太久了,噪音大污染大不说,最重要的是费油。

以后,何熙想将这个泵当个样机,跟二手泵做个对比,买家来参观用的。

不过关键在于泵到了,她得有配套的改造,她吃了饭就推着自行车去了地里,李一民正干活呢,远远瞧见她过来就跑了来,接过了自行车:“怎么了?”

何熙就说:“去镇上看看新机器,另外改造一下。”

李一民立刻把自行车支上了:“等我洗个手,我带你去。”

何熙又说:“还得找个人去大杨树村通知一下,就说让他们准备好,我们三天内给他按上泵。”

路上李一民知道何熙还要找老七,还问呢:“那个史佳林不是给你介绍了一家厂子吗?不比个人做的好?”

何熙戴着个草帽,遮着太阳:“在隔壁镇呢,一是要考察,二也得咱们有个样机,有了订单批量生产才合算。现在还是七哥合适。”

何熙直接去了维修厂,老七正在上班,何熙就将手里的图纸给他了——海州厂的发动机和电机型号数据她早就要到了,这东西是昨天在路上画好的。

两边都合作了好几次了,老七一看就保证:“放心吧,明天给你。”

不过何熙这次可是提了要求:“要整块的铁板。我知道七哥你有门路,你看看这么做下来多少钱,我加钱。”

老七倒是不客气,想了想说:“那得涨不少,废铁和整块的铁板根本不是一个加钱。要不明天做好了,我给你报价吧。”

何熙点点头,“可以的,另外,原先的都是凑合,密封性什么都一般,这次如果可以,我希望七哥你能帮忙将配件配好。然后给我个价钱。”

老七一听就说:“你这是要大干啊。”他有些替何熙高兴,又有些酸溜溜,“那是不是以后用不上我了。”

老七长得这副样子,直接让李一民挡在了何熙面前,生怕他找事。

哪里想到,何熙根本不怕,笑着说:“怎么会?我还没跟你说完呢。的确如果水泵卖得好,我需要的配套就多了,而且需要统一规格。我知道一家可以合作的厂,到时候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帮我盯着,我想请七哥帮忙。”

老七这几天跟着何熙干活,挣了好几十块钱了,虽然没有倪亚明的多,但弟妹们的生活都改善了不少,刚刚觉察出何熙要鸟枪换炮,想到外快要断了,自然不舒服。

哪里想到,何熙居然还请他?

何熙笑着说:“就是需要来回跑,还要费神盯紧。不知道七哥愿意吗?工资不会亏待您的。”

老七直接拍了胸脯:“没问题!这厂子本来我就没什么活,你放心好了,交我的事儿,保证完成。这个就是样本吧,我自己不行,再找老倪,保证给你弄得好好的。”

但他也说了:“既然是要装在电机上的,不如你把电机搬来,我们好调试。”

何熙就应了。

谈完了去客车站,今天从海州发的客车还没到,所以东西也到。李仲国正带着李季军蹲在门口等着,瞧着他们来了,就迎了过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来。”

何熙就把跟老七的约定说了,李仲国一听就说:“运过去没事,不过我得守在那儿,这么贵的东西呢。”

结果李一民也点头:“我和季军也留下。”他直接说:“不是请三铁叔赶了牛车来吗?直接把晴晴拉回去就行了。”

何熙也没拒绝,等着货到了,检查没了问题,带着兄弟三个将东西送到了倪亚明和老七已经成为维修点的废品站,才离开的。

不过离开的时候,何熙感觉废品收购站小老板石山是真不怎么欢迎他们。

何熙好奇的问:“不欢迎这地方怎么腾出来的?”

李仲国一边送她出来一边笑:“石山不欢迎,有人欢迎,你没瞧着老七天天往这里跑,放心吧。”

何熙顿时明白。

三铁叔的牛车赶得稳当,他们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大下午了,远远的太阳将落山,变成了绯艳的橘黄色,照的整片云霞都多姿起来。

路旁的麦苗因为及时灌溉,这会儿不但不卷叶了,也连连抽节,比何熙刚来的时候高了不少。

甚至何熙还看到不少开始抽穗。

三铁叔高兴的很:“原以为今年肯定歉收,哪里想到,咱们水够了,我瞧着这样,今年会丰收的。”

说着,他就忍不住唱了起来,何熙依稀辨别着,似乎是地方戏,她也听不懂,不过曲调挺欢快的。

牛车慢悠悠地走在田野间,听着小曲,看着夕阳,吹着晚风,何熙可是好好享受了一番。

不过到了村口,三铁叔就停了下来,村口站着一群人,何熙没说话呢,三铁叔就跟她说了:“好像是王老六!”

三铁叔一提他就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兔崽子最近老跑过来,就是为了水泵。当初断我们水,要我们庄稼的时候,砸老支书头的时候,就没想过这天吧!看我不撅他!”

说着他就扬了鞭子,催着牛快走几步,到了近前,却发现事情好像不太一样。

来的不是王老六,而是个老年妇女,七八十岁的样子,这会儿正在村口坐着拍大腿哭呢:“你们小李村不能不给人活路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你们的地里绿油油,我们的地里都卷叶了,你们这是要人命啊!”

有人喊:“王奶奶,你儿子断我们水,要我们收成,打我们老支书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你哪里来的脸闹?”

王大妈倒是静了一下,但很快就拍腿再哭起来:“我儿子脑袋都被打破了,现在躺在家里不能动,你们要是不帮我们,你们就是要命呢。我跟你们拼命!”

何熙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王老六被打了啊。

小李村的人也听明白了,一个个惊奇不已:“真挨打了啊?”“谁打的?”“王老六在小王村威信这么高,谁敢啊?”“你不是骗人吧!”

王奶奶一听,立刻直起了脖子,恨恨地看着说话的人:“那我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骗你?”

“天杀的何晴晴,有泵不卖给我们,非卖给大杨树村那个杨二宝,明明我们才是小清河下游,我们更缺水!”

“你们卖就卖吧,还到处嚷嚷,本来村里就不愿意,这会儿倒是好,一听大杨树要按泵了,直接闹起来了。我可怜的儿子啊,天天为村里操劳,愣是被打破了头,流了一碗的血啊!”

她是真心疼,哭着眼泪哗啦啦的掉着。

不过哭着哭着,又想起今天的事儿来,直接抬头瞪向了众人:“这是你们小李村惹下的事儿,必须给我解决。你们要不是不给我泵,我就……”

她说着,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剪子。

众人本来就是看热闹,哪里想到她居然拿出凶器来了,大家就慌起来。三铁叔经验足,连忙喊了一声:“赶快退后!”

立时王奶奶身边就空了一圈。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直接拿着剪子对准自己了:“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们按泵,我就死在这儿,让你们小李村吃官司!”

谁能想到她这么无耻呢?

可农村人寻死也不是没有的,有人气性大,几句不和就能回家吃农药上吊。如果真是被逼急了,自杀真有可能。

不少人就害怕了,忍不住劝她:“你这是干啥,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儿子的事儿,他那么大本事让他干呗。”“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对不起我们,还威胁我们!”

王奶奶恐怕早就想好了:“你们要是不吃官司,就卖给我们泵。否则,我让你这泵卖不成,还惹一身骚!”

她说着,剪子还往里进了几分,本就是春末,天又热,大家穿的都薄,脖子都露在外面呢。

剪子尖头直接插入脖子根,立时就有几滴血珠冒了出来。

大家总是心善的,也是害怕,几乎立刻有人去抢她的剪刀。

王奶奶一看这架势,更是厉害起来,她闪避着吼着:“再往前我就直接刺进去。我告诉你,为了我儿子我可不怕死!”

一时间,大家又是想拦着又是不敢动,竟是僵持住了。

何熙瞧着这样,直接向前,倒是三铁叔拦着她,小声说:“你别过去,你弄的泵,她恨你呢,小心点。”

他们过来,还赶着牛车,大家早就看见了,三铁叔一说,几个后生就挡在了何熙面前:“晴晴你别过去,疯婆子一个。”

王奶奶其实早也看到了何熙,她那番表演就是给何熙看的,瞧着他们要护着何熙离开,立刻就冲着何熙过来了。

还有人要拦,却不料何熙突然说了句:“别拦她!”

如果是原先,何熙的话是没人听的,可自从她先是阻止了械斗,又做出了水泵后,何熙的威望其实在村子里已经仅次于老支书了。

连李大壮都不行。

所以,何熙一句话,虽然还是很担心,但的确所有人都没再拦王奶奶,只是保护的何熙更谨慎一些。

王奶奶见没人拦她,但还是够不到何熙,直接吼:“我死给你们看。”

“你死就是了,我看你都吼了十几分钟了,死一百次也死的了,干什么不捅啊。糊弄谁呢?”

这话一出,王奶奶都愣了,可没见人这么说话的:“你……你……你……”她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熙还没说完呢:“别你啊我的,你扎的地方也不对,脖子根除了出点血压根死不了人,残疾都不成。你往左点往上点,那地方是气管和大动脉,割了特别管用。就跟你杀鸡一样,蹦跶不了几下,就没气了,你也受不了多久的罪。”

“要不,捅肚子也行,不过剪刀进去不管用,还得横着来几下在搅和搅和才行。记得使点劲,我看你那剪刀有点锈,可能不够快。别死不了,破伤风挂了,那可遭罪了。”

扑腾一声,王奶奶的剪刀就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小毛头立刻剪了起来,退了一步。

就瞧见王奶奶拍着腿又坐下了,哭着喊着:“你这死丫头,你还教人死!你缺德冒烟了你!你就不怕报应!”

何熙就笑了:“王老六不怕报应我也不怕。再说,我姓何,要报应先劈柳河村的祖坟,我巴不得呢!”

王奶奶这辈子骂遍周遭无敌手,这是第一次碰到何熙这种战力的,本来还有一堆话要骂呢,愣是噎住了。

她说什么呀!她怎么说呀!

这丫头混不吝啊。

她不吭声,何熙却还有话说:“这是逼急了吧,是不是没泵村里人就不放过王老六。你们这是何苦啊,我也没说不卖啊。”

王奶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卖?”

何熙笑着说:“做生意大门四开,哪里有不挣钱的道理。但是不高兴的买卖我不做。”她伸出手,拿过了小毛头手里的剪刀,直接扔在了地上,“王老六这么聪明,连麦收三成都想得到,应该也能想到,怎么让我高兴吧。”

说完,她就站起来,跟几个后生说:“你们谁有空,去几个人把她送回家,安安全全的,把事儿跟他们小王村说清楚,别半路摔着碰着的讹诈我们。”

何熙话一落,立时大毛就带着几个人说:“我们去送,晴晴你放心吧。”

何熙就谢了三铁叔,进村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这事儿就在全村传开了,何熙正看书呢,听见舅妈跟舅舅唠叨:“你说她原先不这样的啊。那个方美云肯定是欺负大了咱们晴晴,要不怎么能这么厉害?”

李大壮也心疼:“这孩子是身边没人,只能靠自己,逼着自己立了起来。咱以后多疼她。”

舅妈嗯了一声应了。

何熙心里暖烘烘的,舅舅家真的特别好。可舅舅说的也对,她的确是没人管逼着自己立起来了。

何熙爸爸去世的时候,她才十四岁。

母亲早亡,父女相依为命,爸爸疼的她跟公主一样,她是真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爸爸一去世,很少来往的舅舅姑姑就来了他家,抢着要抚养她。

舅舅说自家也是女儿,姐妹俩在一起生活正好。姑姑说家里房子大,三室的一人一间,住起来宽敞。

听着都是好话。

她原本以为他们都是为自己好,哪里想到,她爸爸火化当天,她哭晕过去,醒过来想去厨房倒水喝,恰好听见姑姑打电话:“一个小姑娘,都十四了,随便养养就成年了,她名下可是有两套房子,还有存款加赔偿一百万呢。有了这个,你娶媳妇都够了。”

“你到时候表现好点,带着她玩,别被莹莹比下去了。褚舫想送他闺女出国呢,这笔财产肯定不会放的。”

褚舫是她亲舅舅。

何熙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有目的,她仿佛就在那一夜间长大了。

随后看世界也不一样了。

原来那些看似疼爱的话后面,都各有目的。

她学会了应对,故意谁也不答应,眼睁着看他们因为自己不松口而越发着急,随后更是相互看不惯,最终当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两家人破口大骂大打一场,底儿都掉了。

何熙就在那时录了像报了警,要求去的孤儿院。

这一切,长达半年。

自此,她从一个没心机的傻白甜,彻底变成了个白切黑。

不过,虽然心疼,晚上吃饭的时候,何熙也挨训了,李大壮说她:“你厉害也不用人前说,这会儿名声可好听了,人家肯定背后说你凶,怎么找婆家?”

何熙笑眯眯:“害怕我凶的人我才不要呢。舅舅,晚知道不如早知道,你说是吧。”

李大壮彻底无语了。

倒是舅妈和姥姥乐的不得了,还说呢:“晴晴说得对。”

舅舅于是冲着舅妈说:“你这墙头草!”

舅妈仿佛没脾气一样,半句话都没吭,不过到晚上的时候,何熙出来上厕所,正碰上舅舅端洗脚水,舅舅还挺不好意思的,“我自己洗。”

话音刚落,屋子里舅妈喊:“你怎么端个洗脚水这么磨蹭呢,我等好久了。”

舅舅:……

何熙:……

不过王老六的确精,第二天一大早,李一民兄弟三还没回来,王老六就已经带人来了小李村。

他也不遮掩,脑袋顶上包的跟秤砣似的,脸上鼻青脸肿,走路还一瘸一拐,比老支书伤的厉害多了。

倒是没先来何熙这里,而是去的老支书那儿,道歉去了。

何熙听着耳报神小毛头播报:“他要下跪呢,以为老支书会搀他,结果老支书没理他,吭哧一下就跪下了,疼的呲牙咧嘴的。”

“说是对不住,带了四瓶酒,两条烟,还有水果和点心盒子,道歉呢。然后还给老支书看了看他脑袋,那窟窿可大呢。又说已经将挑唆王铁蛋的五个人全都送去公安了,求老支书原谅他。”

“老支书说,他为了村里人有水,受伤没什么,不用这么客气。水泵生意是姐姐你的,他不管,让他来找你,我来的时候,王老六已经准备出门了。”

小毛头说完没多久,王老六就到了李家门口。

说真的,王老六是真不愿意来。

老支书的人品他知道,生他的气,但不会为难他。可何晴晴这丫头是真难缠啊。昨天他娘回去,把事儿都说了,你说正常人能说出那样的话吗?

他都能想到,何晴晴今天怎么收拾他。

可偏偏,他不得不来。

而且,王老六看着身边跟着的几个后生们,心想:你们用保护她吗?那丫头凶的我妈都招架不住,保护我还好。

硬是愣生生的,从周围李家人嫌弃的目光里,看到了安全感。

他犹豫了一下才敲门,结果居然是何熙给开的门,直接让他进屋去,王老六就有种羊进虎口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变化太多了,一开始得意洋洋想要拿捏小李村,后来瞧见何晴晴弄出了水泵,嫉妒的夜里抓心挠肝睡不着觉,再后来小清河断流了,他就遭殃了,村里人逼着他,他只能挤兑杨二宝,结果也没成,还挨打了。

现在,他居然要来求何晴晴了。

王老六是走的心事重重,满心忧虑。何熙倒是跟没事人一样,王老六来的时候她正洗衣服呢,这会儿接着搓!

如果说从21世纪来到八十年代最不适应的是什么,就是生活条件了。

何熙无比想念淋浴自动马桶和洗衣机,等她再挣些钱,她一定把这些都弄上。

但现在,她还得吭哧吭哧搓衣服。

王老六就被她晾在了一边,他也不是一点谋略都没有,瞧见何熙不理他,就干脆先开口:“晴晴啊,我刚刚跟老支书道歉了,无论是拦水、要粮食还是打人后的处理,我做的都不对,我是真知道错了。”

“可是,晴晴,我错了我们村子里的人没错啊。你看都是靠着庄稼吃饭的,今年要是歉收,冬天就真得饿着了。我听说你从海州弄来了水泵,你大仁大量,看在乡亲的面子上卖给我们吧。”

“或者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何熙这才抬起头:“我什么时候不卖了,当初我不是请你们参观了吗?你不要啊。”

王老六怎么会不知道呢。可何晴晴也够贼的,让小王村那么多人看着,本来小清河不断流还没事,毕竟四千块是笔大钱,谁也不愿意出。从小清河断流后,这就是大事了,是他王老六明明可以帮助全村,却不帮,再对比大杨树村,所以大家才这么不满。

王老六不得不说,他老早就着道了,被坑死了。

他挨的打,也是这丫头的功劳,却偏偏不能说,还得检讨自己不对,憋屈的他都要吐血。

“是我没眼光,心思窄,辜负了你的好意,我道歉。昨天不是说了,可以卖给我们吗?”

何熙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说:“可以啊。”

王老六都吓一跳:“不能这么简单吧,你要什么?”

何熙就说:“不多,你们村收成二成!”

王老六直接直起了腰,“不可能!你们当初这么骂我,你怎么自己也干!要粮食你也想得出来!你原价卖给我们的,又不是不赚钱,凭什么还要别的东西,我告诉你何晴晴,你别狮子大开口,惹急了我们上公社!”

何熙也冷笑了:“小清河难不成是你家流出来的。你好意思,我怎么不好意思呢?”

说完,她就压水冲衣服了。

水呼哧呼哧往外流,就跟王老六的气一样,本来气鼓鼓的,可是想着人在屋檐下,愣是呼哧呼哧都喷出去了。

等着何熙盛满了水,王老六也干瘪了:“你这么谈就没法谈了。晴晴,我真错了,你给条活路吧。”

何熙这才说:“哦,我没说完呢。是收成二成粮食价格的红砖。你们不是烧砖吗?我要定下这么多,钱我会付,不过成本价,多的一分没有,你也别怪我让你们白忙活,这是你们截断水流打人的后果。另外,我什么时候要用,就得紧着我用。我用完了才能卖给别人。”

王老六都愣了,六百亩地的麦子多少钱啊,换成两成收成的砖,也够他们干一个月了,麦收后是建房子最多的时候,就那会儿砖窑最挣钱,这是要给何晴晴白打工?!

一方面他肉疼,一方面又怕村里有意见。但你说何晴晴要求过分吗?比之他断水逼着小李村拿出三成收成,人家可是太有人情味了,只是白干,不是不给钱。

王老六愣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终来了句:“我不好办啊!”

何熙这才站起来,冲着王老六说:“我生气的点在于两点。一是你们因水跟我们要庄稼,二是打了老支书。”

“前者你们是敲诈,都是乡里乡亲,就因为你们在上游,就可以不顾我们性命?后者你们理亏,我们老支书是去谈的,不是强迫的,你们不愿意可以拒绝,凭什么打人还包庇?”

“我的确释放买泵信息,故意让小王村的人知道,我知道你不会买,知道你肯定受罪受挤兑甚至挨打,知道你肯定有求于我。”

说到这里,王老六简直愤慨!

可何熙立刻说了:“但我是阳谋,我卖泵你买就是了,你没眼光,还恶意揣度我呢。你是自找的。”

“因为你内心恶,所以看别人也这样。你觉得我不会真卖给你,你把人想错了。我们小李村压根不是为你,而是为乡亲。你能看着小李村庄稼歉收,小李村不能,老支书不能,我也不能。”

“我们心里有杆秤,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现在我也没为难你,难不成你们让人欺负了,就不找回去?你难跟小王村交代,我们小李村的人就是好欺负的?我们小李村的支书随随便便拿点烟酒果子就能打发了?要你你干吗?”

“水泵两种规格,一种旧的改造的,一千块一台,目前没货了。一种海州厂生产的全新的,两千块一台,别人交一半定金,我不信你,想好了就去找李一民,全款交上,我同意卖!”

说完,何熙拿起衣服,去晾衣服了。

倒是王老六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刚刚还生气呢,这会儿气吗?当然气。这么大岁数了,让人耍的团团转,让人打破头还得赔礼道歉,还在这里听训斥,不气是孬种。

可他生气归生气,却说不出什么来。

他看了一眼何熙,这丫头他不喜欢,太厉害了!但他得说,这丫头有大出息,大心胸。

要是得罪了他,他得使劲收拾对方,可这丫头呢,人家说明明白清楚,我讨厌你,可是我得顾着乡亲,我收拾你,可我有底线。

他做不到。可作为一个村支书,他知道,这丫头才是对的。

他汗颜啊!

王老六冲着何熙说:“我心服口服,我要,砖你什么时候要我什么时候生产,全款我交,多少钱我都要!”

王老六也没脸在这里待着,说完就步履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