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北境大地，六盘口的凉军大营中和往常一样，星星点点的火光接连亮起，巡逻的士卒在外游弋，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是在后营的空地中，数万精骑悄无声息的会聚在一起，甲胄和兵器上都微微泛着寒光。
虎豹骑、赤焰军、左骑军。
整整三万两干人的精锐骑兵，整装待发。
红一片、黑一片，尤其是赤焰军的红甲，在夜色中就像是一团血腥漂浮在空中一样。
细细看去，马背上的骑兵除了携带标配的长矛、弯刀、弓弩之外，还额外携带了不少空马。
这些马匹上运载着一部分强弩、盾牌、羽箭外加可供大军五天所用的干粮水源。
去两天、战一天、回两天，五天的干粮足够了。
别看凉军东西带的不少，那是因为这次凉军奔袭的要诀不在于快，而在于稳。
若是遭遇燕军伏击，他们得在第一时间结阵迎敌。
所以他们才会携带盾牌、强弩这些不常见的东西。
士卒们或许知道这一场大战非同寻常，没有像以前一样默不作声。
而是互相整理着衣袍、有说有笑，扯一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王，上次喝酒你可还欠我五十文铜板呢，啥时候还？”
“扣扣搜搜的，五十个铜板呗，打完仗回来就给你。”
“哈哈哈，行！”
“但是先说好，要是老子死了，这五十个铜板就没了。”
“那也得杀完几个蛮子才能死，不然亏了。”
“那行，三个蛮子的人头，这笔账就算了。”
“得了吧，就他能杀三个蛮子？上次和燕军交手好不容易宰了一个，还是老子帮了他一把。”
“滚蛋，明明是老子自己杀得，亲手剁下来的人头。”
“那这次比比？”
“比比就比比！”
“哈哈哈～”
军阵中不断传来哄笑声，光从大家脸上的表情来看，浑然看不出是去打一场九死一生的仗。
军阵侧边，尘岳、褚玉成、薛天等一众武将并肩而立，有说有笑的军卒让他们的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沉重～
尘岳轻声道：
“这几万将士的命，就交给你们了。
不论最后能活下来多少人，都要把燕军死死的拖在锡林郭勒平原，为大军攻破敌营争取时间。”
尘岳很少说出这种有些不近人情的话，但形势所迫，不得不为。
“放心吧王爷。”
薛天平静的说道：
“我们会一直坚持到大军胜利～”
似乎大家在心中已经默认，此去一定会被燕军包围。
褚玉成拍了拍几人的肩膀：
“气氛别搞这么凝重嘛，说不定燕军斥候偷懒，发现不了你们的行踪。
到时候你们就在锡林郭勒平原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
我和王爷在这里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好！”
“哈哈哈！”
几名悍将咧嘴一笑，气氛随之欢快了不少。
“行了，时候不早，该动身了。”
尘岳轻声道：
“大军出动之后，三百游弩手会在你们身后跟随，一旦有战况，游弩手随时会报到王帐。”
“诺！”
几人齐齐翻身上马，抱拳行礼道：
“王爷，我们走了！”
“自己小心！”
“全军列阵！出发！”
“轰！”
庞大的军阵缓缓转向，一路出营而去，尘岳和薛天就站在营门口，目送大军远去。
不少军卒在路过尘岳身侧时，都会用崇敬的目光握拳行礼，尘岳一一还礼。
这里面的一些人，很年轻，没有成家的、初为人父的……
本该在家中老老实实种地、安安生生过日子的庄稼汉，此刻都毅然决然的投身疆场。
北凉边境的安危，将由他们决定。
一直等三万精骑全都消失在夜色中，尘岳还站在营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褚玉成轻声道：
“王爷，该回去了。”
尘岳没有挪动脚步，而是问了一句：
“落云城和剑门关，有情报传回来吗？”
褚玉成开口答道：
“落云城那边老样子，攻城战还在继续，燕军暂时还没有攻破城门。
但从攻势上看，战事越发紧急。
左丘已经动身前往剑门关，顺州檀州仅剩的驻军正在陆续抵达前线。
有左丘和盛楠逵两人在，就算落云城不幸破城，剑门关应该也守得住。”
尘岳目光惆怅：
“我并不想看到那一幕啊～
落云城一破，雪泪寒、云晨他们……”
尘岳没再继续往下说，但落云城如果被攻破，城中守军定然全军覆没。
尘岳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了一句：
“给耶律保机的信，送出去了吗？”
“嗯。”
褚玉成点了点头：“送出去了，估摸着现在已经到耶律保机的手中了。”
“那就好～”
尘岳转身回营：
“走吧，准备戎阴山战事！”
……
同一片夜空，同一轮明月之下，慕云苍澜和申屠龙伏两人一步步的登上了戎阴山的山顶。
燕军的皇帐扎在半山腰的平缓处，其实戎阴山的山顶还是很高的，好像那轮圆月触手可及。
慕云苍澜略微有些气喘的扭了扭腰肢：
“许久不动弹了，身子骨都不利索了，累啊～”
“陛下说笑了。”
申屠龙伏呵呵笑道：“陛下正值壮年，何来老迈一说。
这山势陡峭，青壮小伙也不见得能爬上来，臣也累的满头汗。”
“哈哈，得了吧。”
慕云苍澜朗声一笑：“老了就是老了，不比当年啊～”
申屠龙伏笑了笑，没有接话，难不成他要说皇帝老了？
“二弟他们到哪了？”
慕云苍澜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申屠龙伏恭恭敬敬的说道：
“大军出发两天了，算算时间，应该已经抵达马嵬坡，陛下放心吧。”
大家都以为申屠龙伏贵为大元帅，又是五族之首，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实际上申屠龙伏在慕云苍澜面前始终恭敬，因为他明白，陛下信任是你的福气，不是你骄狂的资本。
慕云苍澜喃喃道：
“我总有一种感觉，大战，或许就在这两天了～”
“臣也有同感。”
申屠龙伏应了一声。
或许是军人天生的嗅觉吧，明明战场很平静，但就是觉得风雨欲来。
慕云苍澜缓缓一握拳：
“胜利，一定属于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