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玄武门之变(下)

自大唐建国以来,长安向来夜间行宵禁,但今晚火光冲天,厮杀声烈,自然惊动了很多地方,惊动了很多人。

出征河东,李世民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嫡系中只有宇文士及、薛元超、王君廓留在了长安,这其中,宇文士及无胆,薛元超无力,王君廓已叛。

无数人都在夜间倾耳细听,无数人都在感慨,这场长达近十年的夺嫡之争最终还是要以血火来分出胜负。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的。

最典型的就是皇城内的北衙禁军,左千牛卫右郎将与左郎将登高望远,很快就判断出是金城坊,而金城坊一大半都是天策府,其余的宅子也都是天策府将领幕僚居所。

这两位郎将都是已经出征河东的左千牛卫将军张琮麾下,自然归属秦王一脉,当年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本就因为觉得秦王突然回京而诧异,第一念头就是东宫谋逆。

北衙禁军官衙内,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将领,心急如焚的王君廓也只能勉强镇住场子……宫门已经落匙,谁都出不去,就算想去内侍省拿钥匙,咱们也进不了承天门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一个身材硕长的青年盯着王君廓看了良久,突然道:“霍国公何在?”

王君廓认得这人,原本是司农寺小吏,仁智宫事变有功,转入北衙禁军,而且就归属自己麾下。

不过王君廓记得这人,主要是因为他是魏嗣王李怀仁的旧部,据说还曾经做过魏嗣王的亲卫,贺娄兴舒。

贺娄兴舒的右手已经摸向腰间了,“敢问彭国公,曲四郎何在?”

“新兴县公马三宝何在?”

贺娄兴舒是前些天被调至永安门,那是太极宫西侧的城门,靠近内侍省,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异况,他甚至都不知道李善昨日黄昏入宫觐见,更不知道王君昊被扣在了官衙内。

但现在贺娄兴舒起疑了,因为曲四郎入北衙禁军后,每一天都会到永安门转一圈,言语间也透露了不少信心,这是当时李善与凌敬、范十一等人议定的,当初李善在代地时候身边亲卫,有不少都是势族子弟,后来一一被举荐出仕,其中还有几个去年参与了泾州大捷。

但今天整整一日,贺娄兴舒没看见曲四郎,本就心有疑虑,偏偏突然金城坊火起,有大军在攻打天策府,这不能不让他怀疑。

“霍国公、新兴县公与曲四郎都在后院议事。”王君廓神色平静,延手道:“那便一起去吧。”

这句话一出,贺娄兴舒没有上前,反而缓缓后退,眼角余光瞥见外间已经有士卒围了上来,登时发一声喊,拔脚向外逃去。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惊诧万分,反应快的已经跟着贺娄兴舒往外逃了,反应慢的也拔出了腰间的刀剑,几个倒霉的已经被王君廓的亲卫砍翻在地,官衙内登时一片大乱。

王君廓暗骂了句,原本想把人诱到后院,全数射杀,没想到出了个贺娄兴舒。

王君廓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控制不住北衙禁军的,这里面有不少秦王旧部,鬼知道秦王在里面埋了多少钉子,而且里面还有魏嗣王李怀仁的旧部,所以只能瞒着。

毕竟柴绍、马三宝、曲鸿、王君廓被扣住,也不过是从昨晚夜间开始,有自己这个秦王心腹大将在外面,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起疑。

问题的关键在于,王君廓一直盼着黄昏时分李世民能顺利入宫,但没想到突如其来的走水让李世民回了天策府,以至于只能强行攻打……现在再想瞒着,已经是不可能了。

贺娄兴舒与三四个将领逃出了官衙,迎面撞见五六个来问询的将领,放声高呼道:“太子谋逆,彭国公王君廓叛!”

承天门大街上登时混乱一片,有的人狐疑,有的人试图观望,但更多的人持刀在手,王君廓指挥亲卫已经杀出了官衙,当头就是十几支羽箭射去,登时射翻了五六人。

一片大哗,贺娄兴舒向着永安门方向放足狂奔,那边驻守的小队虽然只有二十多人,但都是跟着李善参与了泾州、原州大战的,其中还有三个跟着李善雪夜下萧关。

厮杀在皇城内突然爆发,北衙禁军被割裂成了三块,王君廓指挥着自己的亲兵汇合了东宫在北衙禁军中不多的人手,贺娄兴舒在永安门附近负隅顽抗,其他的兵力四分五裂。

不过王君廓并不担心,关键的战场不在这儿,如果长林军不能击杀秦王,那自己就算控制住了皇城也没有意义,如果长林军击杀秦王,自己只需要提防不要最后时刻阴沟里翻了船就行。

而这个时候,朱雀门外,平阳公主脸色难看的盯着关闭的大门,身后的二三十个亲卫都沉默无语。

在得报金城坊火光大作之后,平阳公主第一时间就判断肯定是东宫谋逆……如果是太子谋逆,那父亲必然已经被控制住了。

所以平阳公主第一时间强令打开坊门,奔向朱雀门,却没想到里面同样传来了厮杀声。

胯下的坐骑在低低嘶鸣,平阳公主用力挽着缰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亲、夫婿都在里面,天策府正在被

强攻,自己应该怎么办?

关键在于朱雀门太高太大,想强行入城,那是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可能的,这也是王君廓并不担心的主要原因。

这座皇城承袭前隋,每个城门都极为高大宏伟,在没有云梯等器械的情况下,只可能通过钥匙打开城门……否则这些忠于秦王的北衙禁军的士卒,往下跳,那也有筋断骨折的下场,不可能去支援天策府的。

平阳公主死死咬着嘴唇,突然调转马头,“走,去金城坊!”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玄武门内,一处不大的屋子内,脸色惨白的常何死死盯着被自己视为至交好友的马周,“你说什么?!”

马周神色冷漠,“难道大来兄适才没听清楚?”